死人,绿芽见多了,她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做杀手这么多年,这条命算是回本了。可现在,瞧着薛不疑生气的样子,绿芽有点后怕了,她刚才就不该把话说那么绝。如果撑得够久,老大一定会把她救出去的。毕竟,整个风雨楼就她知道的多,为了避免那些秘密不被暴露,寒空师父一定回来救自己的。绿芽有点缺心眼得想着。
“出去——”薛不疑再次提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大,“带上门。”
阿大不敢置信,他和薛不疑将近三十年的情谊,比不上采花贼一夜芳泽。他重重关上了门,瞪了眼外面值守的护卫,“看什么。都滚出去。”赶走无关紧要的人,守在门口支着耳朵。
今日天寒,薛不疑多加了件裘衣,坐在胡凳上饮了杯半凉的温茶,“说吧,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绿芽忍着手脚折断的痛苦,脸上挂着两串泪痕,咬牙坚决不说出雇主。
在她看来,受点伤痛不算什么,最关键是要有职业操守。
若是一个杀手没了诚意,那她就不算是一名合格的杀手。
听到这个回答,薛不疑一点不意外。有些人的骨头是软的,动不动奴颜屈膝;有些人的骨头是硬的,经得住千锤百炼。读了圣贤书的士大夫,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折腰,也能为了几两银钱迷花了双眼,早早背弃了那些年说过的为天地立心;江湖人,虽是不识几个字,心中自有一杆秤,丈量这人世间病残饥荒。软骨头有软骨头的威逼,硬骨头有硬骨头的刑罚。
薛不疑上前一步,踩在绿芽折断的脚踝上。
“我在大理寺学过几年,那地方,别说升斗小民,哪怕是一品大员进去了都得脱层皮。”薛不疑不顾绿芽的惨叫,娓娓道来,“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夹棍杖责都是司空见惯。曾有人不长眼刺杀朝廷命官,御史上书腰斩罪及三代,陛下留中不发。次日,那人就在监狱咽气了。那肉是一点点片下来的,凌迟三千刀,他没熬住,六百多刀就死了。你这么细皮嫩肉,能挨到什么时候呢?”
屋外的阿大有点懵,他记得那人是自裁!什么时候边成了凌迟?
绿芽浑身疼得直冒冷汗,她张着嘴,想要把恐惧咽下肚。
可那恐惧,是这无涯的夜,渺渺苍苍,一夜又一夜。
半天,待薛不疑把脚从她脚踝处移开,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狗官。”
她冷冷吐出两字。为自己的眼瞎。若是能活着回去,她非得叫上人,一起去拆了大理寺。
可一想到回去。
她刚升起的自信,又被现实击溃了。
千不该,万不该,对着薛不疑这人面兽心的人手软。
“呵,狗官如何?清官如何?自有青史留待后人判定。倒是你,绿豆姑娘,劝你还是从实招了。”薛不疑居高临下,扼住绿芽的喉咙,“我这人没了分寸就不好玩了。你看看你,啧啧,这样瞪着我又如何?”薛不疑放缓了声调,“你若是说了,我还能考虑从轻放过。”
曾达觉得自己的好友,可能也和那个史家小变态一样,表里不一了。
此时,屋内传来了后半句,“留你个全尸。”
“嗤——”
绿芽唾了他一口,“什么东西。等我老大来了,也让你求死不能。”
薛不疑置若惘闻,什么风雨楼,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聚集的地方罢了。
他松开手,看着绿芽虚弱得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汤池出来一般。
眼见人就要晕过去,提高了音量。
“阿大,带下去吧。”
曾达还以为自己偷听被发现了,没想是安排自己做事。他抬眼打量了一眼薛不疑,还是和平日那人一样,可怎么看着不一样呢?
“怎么?你有异议?”
“没。”
曾达觉得得去寻个老大夫看看眼疾。他可能是看花眼了。薛不疑一向不是装得一手好样,今晚怎么不披着那层善良的皮了。难道是因为这个人,见到了他最不堪的一面。
可他们自小,也见过对方不少溴事。若是因为这个,薛不疑给自己穿小鞋,那不会要回京后就被流放吧。
曾达仔细回想,貌似,早些年嘲笑薛不疑的人,一些人外放做了七八品小官,大多还在家仰仗父母,见了他不得不行礼喊声薛大人。
一想到这,曾达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还说什么是陛下安排的,曾达觉得,就是薛不疑公报私仇要给他下套。这样想着,他看薛不疑的眼神愈加不对劲。
“看什么?”
薛不疑刚坐下,察觉到阿大那愚蠢的眼神,提醒他主意行止。而立之年了,还和个毛头小子一样没一点计量。
“没,没。”
慌张下,绿芽伤上加伤。她闭着眼,心里又骂了无数遍。
等到两人合上门,窥视的目光消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