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时,景年确信自己的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性,但再回吴川,绝无可能。
很可惜,少女当时还没有深刻参透墨菲定律的奥义:
可能偏离轨道的人生最终一定会偏离轨道。
她不信。
所以,27岁的景年,在吴川的上班路上赶PPT时,她才意识到现实真的会打脸。
景年生于吴川,这辈子最讨厌的城市也是吴川。
北方小城,高原,干燥,入冬的寒风比刀尖还要锋利。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对景年来说,吴川之于她完全是“楚门的世界”现实版。
只不过她比楚门幸运,十五岁就撕开了天空的一角。
她也比楚门更加不幸,曾推开世界的门,归来却仍是演员。
蒋宇则也差不多,在吴川,他俩都是主角,咖位相当。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蒋宇则更大咖,毕竟再回来,人家都有艺名了。
叫蒋聿则。
“宇”“聿”之差,对景年来说根本不足挂齿,还没有“的地得”的重要性大,但对蒋宇则来说,这两个字是就是天空。
能撕开的叫“宇”,撕不开的是“聿”。
景年虽无所谓,凭多年生活经验,让她选,她还是会选“宇”。
“小宇”,亲昵又熟悉,拐着弯的音调像坏笑的嘴。
“小聿”,显然就很无趣。
而且对于一个187的男人来说,叫“小玉”也太娘了吧!
可惜,从三岁认识蒋宇则,景年就知道他的人生中只会有一种选项。
没错,就叫无趣。
无趣但“正确”!
他在21岁的时候,选了“聿”。
既不是标志着成年的18岁,也不是人生某个十年开端的20岁。
在普普通通的21岁的某一天,景年看到蒋聿则的户口本上多了个曾用名。
“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时她的大脑循环闪现着这七个字,眼都给她闪花了。
感知到自己居然把大好晨光浪费在忆往昔念旧人这种事上时,景年在车后座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
不,是轻轻拍了拍自己胶原满满的脸颊提神。
今天她需要讲一天的课,6小时,上午下午平均分。
课程主题是“老龄化整理在家居适老化改造中的应用”。
特别无聊的题目。
所以,景年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拖延了。
距离开讲还有2小时,现在是早上七点,她在去往甲方公司的网约车后座上,修改着课件细节。
凌晨甲方发来想要在课上探讨的项目案例,柜体深度,防滑地垫,扶手材质……
她看了就心烦。
“适老化改造”,第一个字是“适”第二个字是“老”,从专业整理师的角度来看,如何分辨老龄客户的个性化需求与真实需求才是项目的切入点。
大多数老人家其实比年轻人更理想主义,可惜很多老年人自己并不知道。
怎么看这个案例的重点都已经跑偏了。
分析起来,再落实到纸面,必然是个大工程。
好在,景年爱听相声,相声里有个术语叫“现挂”。
她无聊时也会在一些场合练习一下。
思及此,景年觉着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聪明人的课件里不应该出现旁人的东西。
探讨案例嘛,原封不动把对方发来的案例投影在屏幕上,探讨,就行了。
景年回国后一直想找一个有适老化改造经验的设计团队或者工程团队合作,但滨海没有。
周边的小城市也没有。
国内几个一线城市倒是有著名设计师团队分享家居适老化改造的案例,景年也不怯,尝试发了邮件私信,可惜都石沉大海。
没关系,问题应该是出在她的措辞不够谦逊,态度不够诚恳上。
绝对不是专业上的问题,因为她对自己的专业绝对自信。
主动出击了几个月,景年也没找到心仪的合作方,她只能换个方式。
一个人广撒网,捞起的不过是鱼;如果一个人扮成鱼,跳进江河,总能引诱到渔民吧!
再怎么说,渔民也比鱼要高级不少。
这也算在某种意义上应了那句“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吧。
后来,就是景年在网上假装成有适老化改造需求的客户,成功钓到了廖奕诚的团队。
摸清了对方团队的规模,人员构成还有过往案例,景年很满意。
她用两天起了份合作方案初稿,直接发了过去。
一个PPT,没有其他。
半个小时后,她才又给廖奕诚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