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到府门口时,已停了几辆马车,舅舅杨济淮正扶着舅母吴氏从马车中下来,杨济淮虽是商贾出生,却不似普通商人般肠肥脑满,声色货利,反倒生得儒雅,一身正气凛然。
吴氏着了一身群青色衣裙,相貌生得平平,但因家庭和美而蕴育出的安适幽娴之气为其添色不少。
吴氏刚下马车,就见青梧自门内款步迎至跟前,欢愉之色尽在眼角眉梢,扶住吴氏的手,糯生生唤了一句:“舅舅,舅母。”
吴氏看着眼前姿妍俏丽的姑娘,心中一软,上一次见时还是个只及腰间,绵软可人的糯米团子,缩在她怀中,吵嚷着要娘亲,如今再见,竟要嫁人了,想到小姑娘孤身在这深宅大院中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心下一股酸涩,倏的便红了眼眶。
紧握住青梧软嫩的双手:“我家阿梧是大姑娘了。”
青梧见着许久未见的亲人,眶中泛出水汽,却强忍着没让它落下。
一旁的杨济淮见状,轻揉了揉青梧的头,又搂住吴氏的肩宽慰道:“好好的日子,怎么还哭上了?见着阿梧还不高兴?”
吴氏睨了杨济淮一眼,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娇嗔道:“浑说什么?见着阿梧我自然是高兴的。”
随即又问了青梧的近况,聊得欢快热闹。
这边三人正和乐融融,忽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这位便是阿梧表妹吧?”
青梧循声抬头望去,一位年及弱冠的男子自后面一辆马车下来,向着三人走来,见他着一身石青色锦袍,腰间坠了一块白玉螭纹鸡心配,身形峻拔,英姿焕发,眉目间与杨济淮有几分相似。
杨济淮见青梧眼中满是陌生,也是,那时青梧也就两三岁,这么多年没见,想必已经忘记了,便上前代为介绍:“阿梧,这是你灏表哥,小时候你们还在一处玩耍过。”
那时青梧年岁尚小,还不记事,对于玩耍一事更是毫无印象,但还是面带笑意向杨灏问好:“灏表哥。”
杨灏看着这个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想到她孤身一人处在这波谲云诡的上京,又要嫁入那等狼窝,不免有些心疼。
“阿梧表妹生得这样好看,难怪母亲天天念叨你。”说着指向后面的马车:“你瞧,此番带了满满一车礼物送给表妹,都是母亲平日买了说要攒着送给你的。”
青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双眸亮了亮,她甚少能收到礼物,此前萧云舒信中与她分享收到什么礼物时,她还暗自艳羡,如今她也有了,还是满满一大车,无论人前伪装得多么稳重,到底是少女心性,说不欢喜是假的。
末了,杨灏叹了口气哀怨道:“浑似你才是母亲的亲女儿,我是捡来的般。”
杨济淮一巴掌拍在杨灏后脑勺上:“混小子,胡说什么呢?”
杨灏揉着被打的后脑勺觑着杨济淮,不敢言语,青梧瞧着这亲昵诙谐的场面不禁失笑。
青梧欢喜过了头,倒让几人在门口晾了半日,反应过来后,忙挽住吴氏的手:“舅舅舅母,灏表哥,我们进去说吧。”
边说边引着几人进府。
花厅内,沈老夫人端坐在厅首的玫瑰椅中,沈修也拒了同僚的酒场子,坐在下首。
见青梧引着杨济淮几人进来,沈修满脸堆笑,起身上前相迎:“济淮兄,经年未见,此番进京,定要多待些时日。”
“今晚设宴为济淮兄接风,咱们好好喝几杯,不醉不休!”
因着杨氏与沈修的婚约,在澹州时杨济淮对这个妹婿颇为照顾,二人也曾把酒言欢,并辔同游,把彼此视为兄弟。
但因杨氏嫁于沈修不过三年余便郁郁而终,加之沈修冷落青梧十余年,杨济淮对沈修其实是有怨的,只是澹州离上京山高水远,想要看顾青梧也是鞭长莫及,又怕与沈修彻底撕破脸,沈家会更加苛待于青梧,便只能维持面上的平和,每逢抵京,也只是带些礼物给青梧,并不登门。
而沈修并不知杨济淮心中所想,只以为他不喜登门是因怕触及旧事,睹物思人,如今这位曾经的挚友因着女儿的婚事千里迢迢从澹州赶来,自己理当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
杨济淮见沈修极尽热忱,不欲让青梧为难,只能按下心中的怅郁,但也做不到毫无芥蒂,敛了神色,与沈修不冷不热的寒暄着。
进了花厅,几人坐在朝厅首的沈老夫人见礼问好。
沈老夫人也浅笑回应,众人宾主分而落座,婢子上了茶点后退去。
“澹州离上京山长水远,为着青梧丫头的大婚,倒是劳你们千里迢迢赶过来,我已着人收拾好了客院,你们就当自己家安心住着,让青梧丫头多陪陪你们。”沈老夫人笑着说道。
沈老太爷在澹州任职期间遇到诸多困境,而杨家在澹州盘踞百年,根深势大,两家因着姻亲关系,杨家多次出人出力帮助沈老太爷排除万难,使得沈老太爷在澹州为官之路亨通顺畅,甚至后来因政绩斐然,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