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千暮不喜喧闹,便借口离开了,一人到营外的林边吹着冷风醒酒。
夜晚的黑暗被白雪映照得更加清冷、素雅。千暮信步漫游于柔和的雪光之下,享受着此间的宁静与祥和。可就在此时枯枝后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
“山楂姑娘吗?真是有意思!”
“尊主,陨莫她……”
千暮小声嘀咕道:“陨莫?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于是便寻声而去。
“有人!”枯枝后的人听见千暮的脚步声,立即隐匿了踪迹。
千暮望着空无一人的雪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可她很快便注意到了雪地上留下的足印,确信了方才确实有人在此处逗留。
千暮低头去寻那足迹的去向,再一抬头,却看见白日里她与画已堆砌的雪人旁立着身影。雪月交光夜中那人身姿潇洒,风度翩翩。他身着一件雪白的长袍,似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可他的行为却十分幼稚可笑,像个小孩儿似得弯下腰来端详着雪人的脸,边看还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雪人脸上戳着窟窿。那原本笑着的雪人就这样被他戳出了一串“泪滴”,变成了苦笑。
千暮走近一看,那人的侧颜竟有些熟悉,竟是蛇妖巳一朝。她又惊又喜,上前道:“小兄弟,你还活着!”
巳一朝过身来,笑回:“陈千暮,你还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话说我何时死过?”
“我以为你被做了药材呢!”千暮看了看他的蛇尾已变成了双腿,不禁感慨,“你竟然这么快就修成人形了!”
巳一朝道:“看来山楂姑娘治病治上瘾了,看谁都像药材!”
“怎会!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会像药材。”千暮道,“我是怕你被李太夫那样的黑心大夫抓去扒了皮,或做成蛇干泡药酒了。”
巳一朝哈哈大笑道:“这世间怕是还没几人见过我的真身,更别说扒我的皮了。”
“是吗?我不就在温泽山庄见过你的真身。不仅是真身还是赤身裸体......”千暮眼角弯曲,噗嗤一笑。
“你......”巳一朝只觉千暮愈加胆大了,不仅毫不惧怕自己是蛇妖,更是打趣调戏起自己来了,但他却不恼,只挥袖浅笑埋怨道。
千暮脸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为何会在禄朝军营?禄朝军此行便是来灭妖的,你一个妖族在这里太危险了!”
“是吗?你为何这般关心我的安危?”面对紧张兮兮的千暮,巳一朝却漫不经心。
千暮见他泰然自若,再看这林子周围也没有旁人,只当他是个无害的小蛇妖,便借着微醺继续玩笑道:“当然是因为垂涎你的绝世之姿,舍不得温泉中的佳人美景!只不过......方才你在与谁说话?”
巳一朝搪塞道:“我向来独来独往,因这雪月美景赞叹几句自言自语罢了。”
千暮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巳一朝岔开话题,“那你呢?为何不与他们一同欢饮,却独自来这林子里?”
千暮只当他是个无处去的可怜小妖,“我也不喜欢人多喧闹,虽喝了几杯仍未尽兴,却也只想来雪地里走走,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小兄弟你。”
巳一朝顺手从腰间解下个葫芦递给千暮,便坐在了一旁的枯木上,“若未尽兴不如尝尝这个!只是你连连称我小兄弟可知我年岁几何?”
千暮打开葫芦,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甘醇沁脾又似梅花清醇淡雅。她迫不及待咽下一口后道:“果真不错,这是什么酒?”
“罗浮梦。”
“好名字!”千暮指着雪人脸上被画出的哭脸笑语道,”我看你这孩童心性怕是也大不了我几岁!”
“是吗?那千暮今年芳龄几何?”
“我……对呀,我现在几岁来着?”千暮此前已在篝火会上喝了数杯,已经有些迷离了。
“你怕不是已经醉了吧?”巳一朝撇眼瞅着摇摇晃晃的千暮。
千暮又吞了几口,明明感觉到已经有些醉了,却还道:“怎会,这个世界的酒都不够烈,哪会这么轻易醉人。”
巳一朝饶有兴味地问道:“这个世界?”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虽然已经活了许多年,却从不知为何而活,所以也忘记了自己几岁。”此刻的千暮早已忘记了掩饰隐瞒,信口开河起来。
巳一朝更感兴趣了:“你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千暮已经有些飘飘然了,举起葫芦准备一饮而尽:“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又要往哪里去。”
巳一朝伸手一把抢过,道:“你再喝怕不是尽兴,而是要人事不省了!”
千暮呢喃着:“大梦一场岂不更好,每每我醒来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巳一朝继而问道:“那是美梦还是噩梦?”
“目前来看是个美梦,原来我也能被人关怀,被人重视,被人感激。只怕……”千暮又流露出一丝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