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乱冒,脑中嗡然,仿佛于自己体内也发出骨肉碎裂的脆响。
而牢牢护着她的手臂也在这时戛然卸力,映夜因重心不稳,一下子滚将出去。
那麒麟兽似乎也知自己伤了人,早已收敛暴体,安静如鸡。
映夜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废老大劲儿爬起来站稳。又望一望那舍命救她的人,脚步益发虚浮。
不用察看伤势,映夜也知那人已绝无生机。
确切地说,他都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
除却被麒麟巨齿扯烂的一条手臂,还因给映夜做肉垫,直接砸穿了一块坚硬不平的厚石板。此刻血肉模糊,关节残碎,脑浆迸了一地,唯有破破烂烂一身灰布衫,还有歪盖遮面的破斗笠,勉勉强能摆出个人样来。
映夜呆了呆。竟是那帮助过她的寒酸修士!
映夜很惆怅,她已有好几百年不曾感受过伤心,着实哭不出来。
只有无可奈何,非常惋惜,极其懊悔。
早知如此,她便睁眼赴死了,起码还能婉拒下对方替死的好意。
唉,何必来救她呢?反正她都死习惯了。搭上自己一条命,当真是不值!
她望着那仁兄的斗笠,终是没有勇气掀起来瞻仰遗容。只从袖囊里掏了掏,拿出一颗没练好的半拉子梦蝶丹。
合掌在手,小声拜了拜:“这位仁兄,可不是我逼你救我的,这个债你可别找我讨。不过,我会念你的恩情,虽说现下我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良药,但死马当活马医,梦蝶丹对我有效,或许对刚死之人也有用,就看你造化了。”说着蹲下来。
“你在做什么?”突然有人在身后发问。
映夜闻声,对来人并不意外。
“如你所见,当然是救他的命。”
映夜没好气地看也不看那人,自顾将梦蝶丹碾碎,打算喂给尸身。
亓玄镜身旁的麒麟兽不忿于主人受辱,当即又发威,猛一跺脚,震得映夜冷不防手抖,直接将梦蝶丹碎末撒了躺尸一前襟。
映夜好一阵肉疼,连忙拢了拢前襟上的药粉,费劲地撬开躺尸牙关,笨手笨脚往里撒。
亓玄镜没吭声,抬手掐一道绿光,将麒麟兽缩成玉佩大小,挂在腰扣上。
又对映夜抱拳,“这位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映夜这才想起,其实理亏的是她这边,不由心虚,装模作样慢吞吞站起来,顺便朝地上装死的酒葫芦递眼色。
千万保持住,别有存在感!
随后淡定转身,也朝对方拱手。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她可不想跟纨绔有啥瓜葛,更何况麒麟兽和它脸俊心黑的主子一样,一言不合就发疯要人命。
怕了怕了,惹不起躲得起。
于是她勉强挤出一个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假笑,“既然说开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也瞧见了,我还得救我这位恩公的性命,请放心,我和他都不会赖上你的。”
亓玄镜恍若未闻,提灯上前几步,对地上尸身照了照,不由疑问。
“恕我直言,你打算如何救他?貌似,你给他撒上你那东西之后,这位仁兄烂得更快了。现下看,不像是新死之人,倒有些像已经死了不少时日呢。”
映夜一惊。果然,躺在地上的仁兄此时已经烂完了,寒酸的灰布衫裹着一具白森森骨架,还稍稍有点儿发臭。
映夜捂鼻:“.............”
酒葫芦干呕:“............”
失去灵光威势的沮丧铁疙瘩无力凝噎……
那啥,此时换主人还来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