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领地的首领去世了,即便是宗族里的人再想压住这件事,也瞒不了太久。
果然过了不久,拉鲁土司死亡的消息就迅速散播开来,在这个广袤的藏地里,几乎尊贵的领主们都通过不同途径或早或晚的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们知道以后,或悲伤,或窃喜,无非是亲人流泪,仇人大笑。
与此同时,最痛苦的当属拉鲁次仁,他是拉鲁土司的大儿子,也是依照典制应该顺理成章继承大土司地位的儿子,然而他却无法因为马上要将权力捧在手心而真切的感到喜悦。
是的,他不能,他是一个纯纯朴朴的孝子,是他阿爸的好儿子。
难道这普天下之间会有一个真正孝顺的儿子渴望自己的阿爸去死吗?
权力,地位。拉鲁次仁不是没有想过。
可他现在他只想要他的阿爸复活。
他的内心茫然无措,那是一种还没有成熟的雏鸟被扔到荒郊野岭的茫然无措,他的心灵在这一刻空荡的好似一片墓地,没了所有往日的笑容和依托。
拉鲁土司的去世好似一场狂暴的雷阵雨,突如其来,没有丝毫预兆,荒谬的永远没有下完的期限般浇在拉鲁次仁的心间,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他们所有人明明都还在欢笑宴饮,他阿爸就那么突然直挺挺的在席间轰然倒地。
然后恍惚间,他所有的叔叔们都聚拢在他阿爸的床前了,他看见藏地最高明的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低着头走出了那间房子。
他哭着靠在他阿爸的胸前,看着这个壮硕威武的老人虚弱的几乎无法喘气。他是他的儿子,可是此刻,他却不能帮助他分毫。他甚至连拥抱都不敢,因为那可能会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雷雨的夜晚直直的延伸到天明,拉鲁次仁一夜无眠的在他父亲的床前守了一夜,尽他最后的一点孝道。
天亮了,那个曾经疼爱他,将他高举到天空中转圈的藏族汉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天神带走了他的灵魂,拉鲁次仁在那一瞬间感到骨鲠在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的寒冷彻骨。
在出殡前的这些天,好在拉鲁次仁的身边一直有阿旺曲珍的陪伴,这个善良的姑娘大概是抚平他伤疤的最后一剂良药了。
拉鲁次仁在阿旺曲珍的肩头上哭的像个孩子,他垂头丧气:“我的快乐已经不在了,以后的生活就是那么回事。”
这个平日里永远笑嘻嘻的胖子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迅速的干瘪消瘦下去,阿旺曲珍真的爱他,心疼他,心疼到心脏一抽一抽犹如针扎的疼。
“阿爸的灵魂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你要振作。”
“你还没有实现我们的理想,还没有推翻藏地的农奴制度,还没有带领拉鲁家走向辉煌。你不可以倒下。”
“虽然…虽然阿爸不在了,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
按照藏地的习俗,大土司死后由最亲近的人负责装殓尸体,灵位的前面要点上一盏酥油灯,以此来表示祭祀和尊重。拉鲁土司的棺木在寨中的正堂中停放了整整七日,直到等到最大庙宇里德高望重的喇叭高僧指定的日子,进行出葬。
出葬那日,按照惯例,拉鲁家所有重要地位的儿女,妻子,叔叔们都来了,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天还没亮就出发了,队伍中所有的人都身披白色,垂头哀哭。队伍中间的农奴们抬着主人的棺木,恭敬的不敢抬头,似乎在用生命来护航,农奴的前后都有德高望重的僧侣负责念经超度。
农奴们将尸体从棺木中抬出,送到指定的天葬台上,天葬是藏族五葬中仅次于塔葬的尊贵葬礼,依照典制,只有尊贵的领主贵人们才配进行天葬。
藏地的认为秃鹫将死者的尸体食用干净,死者的灵魂才能顺利升天,否则就是不吉利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来了,在这广阔无垠的藏地绿地上,好多耸立突兀的白色巨石的中央,有一块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平台,农奴们将他们的领主小心翼翼的搬上那块洁白的大理石上,让他平躺在那里。
拉鲁土司的容貌安静慈祥,他的衣服和妆容都由专门的装扮师提前准备好了,仿佛只是暂时睡着了一般的躺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葬台上面。
天葬师用手势对拉鲁次仁进行是否可以开始的请示后,拉鲁次仁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可以开始了。
只见天葬台的周围升起了袅袅白烟,那白烟在向秃鹫们发出一种神奇的信号,示意天葬已经开始,只等了不到一会儿,在这片草原不远处的秃鹫们就逐渐聚拢在了天葬台的上空,开始盘旋并且准备向下俯冲。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滚滚的马蹄声。
“什么人?”拉鲁次仁惊异道。
按说天葬举行都是私下的秘密,是不会有外人介入并且进行观看的,可听这马蹄声,分明是不少的一对人马正在朝这边迅速的赶来。
远处的马队很快清晰了,只见最前面领头的是扎西土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