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按的跪倒在地,脸上露出接受绝望后的安然,他眼下紫黑色的阴影像是有谁狠狠照着他眼中间打了一棍子一样。
“我亲爱的朋友们,”阿罗从王座上站起,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他环视议事厅中的人,原本窃窃的交谈声也随着他的声音而消失,屋子里十几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阿罗。
“在此,我要指控此人所犯下的罪,”他一指地上那个因恐惧甚至站不起来,快要五体投地趴在地面上的吸血鬼。
“他——亨内考,无视族群的隐匿公约,随意转化新生儿又不曾教导约束,导致新生儿肆无忌惮地进行狩猎屠杀,严重危害到了族群存在的秘密。”
“亚平宁半岛上长期生活着吸血鬼世界中最大的族群,可即使这样我们也没有做出大规模屠杀的事情,”阿罗严厉地对他说,“你对于你的罪行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求您了,我的主人。”那男人挣扎着做出最后一次乞求,“我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以为他已经死了。转化他是我无心的过错,求您饶恕我的罪过,我愿意做一切事来弥补。”
一直沉默的凯厄斯嗤笑出声,“被转化的条件就是还要有心跳,没有吸血鬼会听不见那个声音”他懒洋洋地说。
“你只不过是,懒得管罢了。”
与其说是反驳亨内考的借口,更不如说他是在享受打碎面前将死之人的仅存的一点希望。
阿罗摇头叹息,“为什么不谨慎一些呢?永恒的生命是多么珍贵的恩赐,你却轻易地将它浪费。”
他怜悯地一挥手。
尼基塔还没意识到他挥手动作的含义,几个灰袍的卫队成员就一拥而上,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将那男人肢解掉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吸血鬼的死亡是什么样子。
不像人类软绵绵的、失去生机的苍白躯体,吸血鬼的残骸更像是一块块碎裂的白色石头,没有任何血液。
那些碎片堆在那里,像是被人推倒摔碎的大理石雕塑,很难想象几秒钟前那还是个人形生物。
尼基塔出神地注视着那堆东西。
她难以将对乔戈的怨恨转移到面前的这堆碎片上,也没对他的死亡有任何同理心的惧怕。
“尼基塔,”阿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大人?”她看向阿罗。
王座上的男人奖赏一般,用鼓励的口吻对她说,“我明白,乔戈的所作所为对你伤害很大,但现在两名罪人业已伏诛。或许你可以将他点燃,让火焰平息你的仇恨。”
卫队的两人将那堆残片装在竹篮里提着向外走,尼基塔举着火把,沉默地跟在他们两个身后。
黑暗地道狭窄的空隙中,松节油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尼基塔并不需要呼吸,这点烦恼也不存在了。
“你知道,”抬筐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说,“其实我一直好奇,咱们被撕碎到没被点燃的这段时间,还有意识吗?”
尼基塔向前扫了一眼,明明暗暗的火光中,筐中最上面的是那男人的一只手。
“或许吧。”另一个人显然谈兴不怎么高。
出了地道,尼基塔发现自己来到了外界。山谷间有着大片荒芜砂化的空地,在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对比下,显得有些奇怪。
然而扫过一眼她就得出了原因,这里应该是专门用来焚烧被处决吸血鬼的地方,荒地仔细分辨下能看见几堆烧痕和灰烬。
灰袍的两个将那一筐倒在一起,示意尼基塔去点燃。
“阿罗的想法总是难以捉摸,”前面的那个人嘀咕,“以往都是带着新生儿去打猎,这次倒是让她来放火。”
随着火焰的升腾,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奇怪的香味,混杂着甜腻与烟熏的冷香,尼基塔总觉得自己在哪里闻到过。
她翻检记忆,在转变的黑暗痛苦中,她有一小段时间闻到过这种味道。
尼基塔才意识到那是处决乔戈的火焰。
火焰或许真的解平息仇恨,但不是她的。但尼基塔又能做什么呢?仇人已经死了,化成一捧灰,她又不能将他的骨灰混到颜料里,画成画作挂在墙上日夜欣赏。
她只想回到过去,在热那亚令人愉悦的夏风中拥抱她的星星,吻上那双绿眼睛一千遍也不会厌烦。
但那双绿眼睛看到她又会怎样呢?
号啕大哭吧。
她唇角有些压不住的笑意,眼睛却酸涩得要命,身体已经失去了流泪的功能。
真是可惜。尼基塔想,她最擅长哭了。
阿莱克西说,她流泪时最动人。
要哭不哭时,红着眼眶看他的样子,那时候尼基塔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但这也没能拦住他把安吉洛送走。
愿他在地狱安息。
尼基塔顺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划完才反应过来,这举动由她一个吸血鬼来做似乎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