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教养的公子放出去游历已经非常不解了,更别说同意他娶一个半魔为妻。
“这正是本尊觉得有意思之处啊,”尹蘅哈哈地笑,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语气轻快:
“既能除掉善魂,又能增加魔域对人世的怨恨,你可知道,本尊当年也如不休那样优柔寡断,须得经历痛彻心扉,才能真正长大。”
燕回虽然依旧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但大致明白了尊上的意思,才想再说什么,听得轻轻嗤了一声:
“不过是个人族的细作,若不是看在不休喜欢的份上,早一剑杀了。”
燕回大惊,“陛下说什么?”
尹蘅皮笑肉不笑道:“本尊早料到他们会派那丫头来,何不为我所用?”
*
魔族订婚仪式在同悲塔前举行。
玉霎头上戴着颂祝之冠身穿祝衣,和月西楼共喝一杯酒。
酒里点着两人的血,这是魔族古老传统,歃血为盟,饮血同心,象征魔族夫妻的血脉交融。
同样是颂祝之冠身着祝衣,长身玉立的少年抿了一口,垂下睫毛,将酒递给玉霎,玉霎也象征性地抿了抿。
而后也敬坐在上首的母亲,两人流血的手掌交握,交融的血滴落在地。
前来贺礼的皆是诸位大城主,他们面目庄严肃穆,在同悲塔前举行婚礼,给足了双方面子。
礼成之后,两人的婚事算是定下了,在魔域,订婚比成婚的流程正式,他们将订婚看得极为重要,至于成婚,在自家内部举行即可。
“阿玉,此后你与不休便是成了家了,小夫妻间有什么争吵,事后只管把话说开,别憋着,要是不休有什么不好了,只管同我说就是。”
玉霎没有成过婚,此前在邺郡里,也有几任交往的魔修说要带她回去,但玉霎不图他们什么只图欢乐,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今真的成了婚,毫无准备,觉得面前的女子平和近人不像旁的魔主那样,又觉得她是绝好的母亲,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味地知道点头,果真也有了些女儿家羞赧的姿态,一一应了。
“好孩子,来,我敬你。”
尹蘅搂着玉霎,非常喜爱,灌了她两杯酒。玉霎是酒鬼,在邺郡时,怎么灌都不会醉,但今日这两杯酒下肚,登时觉着天旋地转。
玉霎跌到尹蘅怀里,依偎着她,直着脖子小声叫了她两声娘。
尹蘅怔了一怔,也许是知道什么,她倒是罕见地露出来一丝怜悯的神情,叹气:
“你这可怜孩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瞧着这边的少年,笑:“不休还坐着干什么,快把你的夫人带回去罢。”
长衣拖地的月西楼起身,扶起玉霎,把她打横抱着,看她迷醉的模样,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只是瞧着她的脸,问:“真醉了么?”
见她不答,便带着她一路回到了同悲塔内。
玉霎仰脸看着天,天光云影,梨花朦胧。
看他流畅的下颌,一缕乌发贴在颊边,跟随微风晃动,挠在人心里似的。
鼻尖依稀能嗅到芸草香气。
是淡淡的,书本的墨香。
月西楼把她带回了常待的田水洞府。
同悲塔里的大千世界制造了许多个景致不同的洞府供入住此处的人选择。
玉霎才被放下,因害怕这表面无辜内里乖戾的家伙对自己怎样,便当即摇晃着身子退开,寻了一个角落坐下。
“不是醉了么?”
“我没醉,只是,这酒……这酒好烈。”
玉霎坐在角落,晕乎乎的,但是神智还在,她看着少年屏退了所有人的侍女,慢悠悠脱了身上的宽袍,又拔了头上的簪子,一头青丝泄落。
她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自然是要履行我作为夫君的义务。”
“你想……趁人之危?”
月西楼不回答,径直走到梳妆台处,妆台边上已经放好了盥洗的脸盆和帕子。
“月西楼。”
玉霎看他的动作,记起来此前越楼便是这样洗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擦手,陷入回忆里,突然叫他。
在角落里拧了帕子的少年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去过人世?”
“为何总是问这个?”
他拿着湿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妆,力气使得大了些,搓得她皮肤泛红,这就是他说的夫君的义务?
月西楼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问话,脸上没啥表情,“我一直想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问我有没有去过人世,究竟为何?”
“……”
“说话。”
“……”
洗过脸后的玉霎清醒了些,再一抬眼,发现脱去外衣只剩纱制直裰披散头发的月西楼倚在妆台上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