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则不用客气,卿是朕的大舅子嘛,都是一家人,来,随意点。”
七月十五日,午时正牌。
李贤设宴单独款待皇贵妃房氏的长兄鸿胪寺少卿房中则。
“谢陛下隆恩。”
房中则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可眼底深处却满是不屑。
筷子,倒是拿起来了,可也就只是随便拨拉了几下,并没真往口中送。
不为别的,只因面前这二荤二素一汤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些,别说他自己的日常饮食了,便是府中有点地位的下人,午膳时,吃的都比这个好。
“菜不合胃口吗?”
李贤还真不是刻意亏待房中则,这些菜,都是他自己的日常饮食。
当然了,在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看来,确实是寒酸得可怜。
“陛下见谅,臣来时,用了不少的点心。”
房中则是真不想吃这么些“猪食”,索性胡乱找了个借口。
“呵,朕口味淡,膏沃之物,向来少用,思及百姓如今都已快揭不开锅了,朕也实是无心奢侈。”
实情如何,李贤心中有数,可也懒得揭破对方。
“陛下忧国忧民,臣感佩莫名。”
李贤这话里的意思,房中则是听懂了,但却故作不知,只管称颂,却绝口不谈囤粮一事。
“罢了,你我乃是亲戚,无须说这么些套话,卿既是不饿,那,朕就自己先用了。”
响鼓不用重锤。
对方既是一味要装傻,那,李贤也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了,自顾自地吃完了饭之后,便即将房中则打发了开去……
“陛下,您昨日可是宴请了鸿胪寺少卿房中则?”
次日一大早,李贤方才刚批了几本折子,唐休璟就到了。
“嗯,那厮可是回去后又大放厥词了?”
以李贤之精明,不用听,也能猜到骄狂的房中则会做些什么蠢事。
“陛下圣明,据查,那房中则回府后,召集了不少参与囤粮的世家、商贾,言称陛下已无力平抑粮价,又说陛下试图动以亲情,却被他所坚拒。”
“这厮还让那些不轨之徒多多调集资金,把调入关中、洛阳的夏粮全部扫空,待到八月初,再慢慢放粮,定可得厚利云云。”
唐休璟早就知道李贤对房氏乃至房家都已很是不满了,此时自然不会为房中则说啥好话。
“嘿,上天欲使人灭亡,总会令其疯狂,朕且看那厮如何起高楼,再看他如何塌了楼。”
给脸不要,那就往死里打好了。
等胜了这一局,房家也就该扫入历史垃圾堆中去了。
“陛下,微臣来时,查了下户部的记录,如今关中、洛阳两地的存粮就只勉强够支持三日了。”
狠话,说起来解气,但,显然不能解决问题啊。
“卿放心好了,朕自会有所安排。”
李贤淡然地笑了笑,但却并未透露太多,毕竟“君不密,丧其国”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陛下圣明。”
见李贤避而不谈,唐休璟自是不敢再往深里问了去……
七月二十日,朝廷最后的一点存粮也没了,全都投入了市场中,可粮价却并未企稳,反倒开始急剧向上攀升,到二十三日,赫然已高达斗米二十八文。
不止是百姓们怨声载道,拿俸禄的官吏们也都有些吃不消了,朝野间就《物价调控法》立法一事呼声陡然高涨,不少朝臣、地方官员纷纷上本言事。
“裴卿,朕让你立的法可都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当然是李贤喜闻乐见的好事,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将裴炎传了来。
“回陛下的话,此事干系重大,老臣不得不慎重行事,目下还尚在绸缪之中,并未成文。”
裴炎有点尴尬,概因这一个多月来,他根本就不曾在此事上用过心,也就只是召集了些人手,随便布置了一番了事而已。
“呵,卿还真是尽忠职守嘛,朕要你来何用?”
李贤一直在怀疑裴炎暗通李贞父子,奈何,始终没能找到实际证据,所以,只能任其在朝中不时地上蹿下跳。
但现在,他的耐性已经耗完了。
“陛下息怒,老臣……”
一听这话不对味,裴炎的心不由地便慌了。
“卿既是已老得办不了差了,那就告老归乡也罢。”
宰辅之位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些,李贤又怎可能让一个跟自己明显不是一条心的老家伙混在其中。
“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
裴炎脸带悲呛之色地躬身行了个礼,可眼底深处却是一派的释然……
七月二十四日,裴炎上本告老,李贤准奏,并调狄仁杰回朝,出任尚书省左仆射,主持《物价调控法》的立法事宜。
狄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