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城,锦蕴酒楼。
“来,仙姑上座!”小厮一甩布巾,将椅子拉好,殷勤地问道,“想来点儿什么?大厨拿手的有红烧狮子头,烤肘子,千金们喜欢清淡的,像水晶虾仁,冻凉糕也都有!”
琼音和廷听往窗边一坐,就有其他客人好奇地看过来,见其器宇不凡便知是太华宫的修士下山来了,屡见不鲜。
“邬师姐说她想吃蜜汁红烧肉,明日给她带一份回去。”琼音嘟囔着,“这个,还有这个,最后来份奶糕。”
“来壶青茶先。”廷听不掩疲乏,准备提提神。
“好嘞!”小厮喜笑颜开地端了壶热腾腾的茶来,这才跑走。
两个都忙了一整日,靠在椅子上齐齐长叹了一口气。
“我等会去药材店对对账,然后是去药具店看看有没有趁手的丹炉,明早市集货比三家再看看。”琼音疲倦地说。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买些蜜饯,再帮师姐们带几本闲书,之后客栈见?”廷听问道。
“好!”
这顿饭吃的廷听食不知味,面上不显,听琼音说着她在药堂遇到的千奇百怪的同门。
两人饱餐一顿后分道,直到晚间再在客栈会合。
她们房间相邻,只隔一面墙,廷听看着时辰,从纳戒中拿了一个机关人出来放在自己床上,想了想,又将白日买的留影珠放到房间正中央的木桌上。
琼音身心俱疲,入睡极快,廷听等到她呼吸平缓一盏茶的时刻,才拿出琴,轻轻奏响《梅花三弄》。
药修对药物有一定抵抗力,对曲子却不设防。廷听可以迷惑那条化形的璨假龙,现在迷惑琼音给她做一段时间的在场证明也不难。
只要不出意外就好。
一曲毕,廷听掩去自己的身形,趁着夜色悄然从窗口离去,关好窗,冲向城郊的结缘寺。
结缘寺如其名,寺庙里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桃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签,香火旺盛,到了夜晚,寺内仍然弥漫着浓重的香味。
廷听绕过寺庙,走到桃花林里,没两步就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小鼓拍击,她一顿,顺着指引闪身冲了过去。
光线幽暗,树影婆娑,一个人头戴斗笠,脸覆面具,站在桃花林彼端,仿佛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声音模糊:“辛辰。”
长音阁弟子众多,其中天资聪颖,极具潜力的内门弟子会由长老赐序,廷听的“辛辰”便是天干地支组序之一。
“先恭贺你进入太华宫,不愧是尤长老赞不绝口的弟子。”接应人这话说的平淡无波,只是在廷听耳里,比起恭喜,更像是嘲讽。
廷听的听力本就敏锐,修道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唦唦树叶之间的尖锐虫鸣在她耳中格外刺耳,吵得她心中难安。
她轻声问道:“宗门唤弟子来是为何?弟子刚入门,也没什么灵宝的线索。”
迟则生变,廷听很是不愿意在大半夜与接应人多废话。
“这么没耐心可不行,你可是要做好在太华宫久待下去准备的人。”接应人不咸不淡地说着。
突然,一股慑人的压制力硬生生砸在了廷听的脊骨上。
廷听瞳孔一缩,喉口一股腥味冲上,她被按下在地,密密麻麻的痛感如附骨之疽般爬上,骇得她脸色惨白。
下马威。
廷听恍惚地看着手指上沾染的泥土,只觉恰如此刻的她自己。
接应人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告诉她其实一无所有,一切都不过是长音阁的恩赐罢了。
这有什么?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廷听感受着这熟悉的痛楚,艰难地扯着嘴角,将口中的铁锈味咽下,喉咙如烈火灼烧,做出低眉顺眼的神色:“您教训得是。”
接应人见她模样乖巧,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语气满意,继续说:“太华宫中必定不止你一个细作,他门之中甚至可能有成队的人结伴一起。长老们既信任于你,你便不可辜负长音阁的信任。”
想要骗过别人,需得先骗过自己。
廷听在心中默念一百遍她对长音阁忠心耿耿,念得眼前发晕,诚挚地问道:“弟子于灵宝并无头绪,望宗门指点迷津。”
“在论道大会之前,各大宗门通常会先进行门内选拔。”接应人提点,“届时,太华宫会对优胜的弟子开放藏宝阁。”
“灵宝若是放在藏宝阁,那怎还会留置今日?”廷听问道,心知长音阁对灵宝的线索同样知之甚少,她什么都指望不上。
“正所谓一叶障目,并非不可能。”接应人轻描淡写地说,“若是没有,就去接近那些可能有线索的人。你接近破军的时候不就做的很好吗?”
廷听指尖一颤,周身冰寒,她想到昨夜被抓捕下牢的细作,又想到深夜的梦,一阵阵的窒息感涌上。体内的痛感尚未消退,那重重叠叠的冰水与锁链就又勒住了她的手脚与脖颈,将她往下拉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