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幽州最冷的月份,望岳山中平日里大抵只有凶兽出没,而如今,连凶兽也失了踪影,只有大批士兵,驻留在各个下山路口之间。
明明匪帮困在这望岳山上已有半月了,可现在,月光映照着白茫茫大雪,看不到半点人烟。
校尉赵不识直直跪在主帐之前。
“殿下,已经守了半月,可匪帮始终没有现身,”赵不识顿了顿,“匪徒有粮有屋,熟悉地形又有大雪掩护,而我们的兵却只有薄薄一件棉衣,若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兵就会全完。”
没听见反驳声,赵不识又大着胆子,“不如去找幽州军帮忙,从长计议。”
一阵热流从头上涌出,赵不识有些蒙,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印鉴,而那个扔出印鉴的人却冷眼看他,“是他们受不住,还是你受不住?”
“打了这么多仗,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天寒地冻,我们急,那匪帮自然比我们更急,现在退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一个匪帮罢了,还要去寻幽州军的帮忙,赵校尉是怕我没被天下耻笑够吗?”
赵不识紧蹙着眉头,他正欲想分辩,旁边萧以渐却轻轻看了他一眼,赵不识心下一凛,生硬道:“属下先退下了。”
走时,他却不经意地将那印鉴踢开,那印鉴轱辘轱辘地,发出磨人的声响。
姜侑听得烦躁,又看见桌上铺满信笺,他蛮横扯出其中一封,“不是跟宫中人手说过不必每日奏报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信,总不可能是那丫头又死了一回。”
萧以渐低垂下头,默默无言。
姜侑看完信笺,紧锁着眉头,又急忙去拆下一封。
一连看了四封,而姜侑的脸色越发深沉,漆如点墨的眸子中骤然闪过一丝怒意。
这些信,全由最厚重的麻笺所包,用的是金墨在宛如银丝嵌着的白玉蚕茧纸上,都出自一人手笔,写的同样的内容。
“六哥哥,许久未见,阿鸢便想私来幽州寻你,但天高路远,贼人众多,请派人在皇城北门派人马接我,务必请用云车。”
甚至到最后,字迹越发潦草,内容越发简约,可云车两个字却越写越大。
“荒唐!姜鸢又在搞什么鬼!这是行军,不是儿戏!”姜侑怒气升到了极点,他一扬手,琐屑的纸屑便飘飘洒洒,归于尘土。
萧以渐斟酌着词句,低声道:“殿下息怒,臣虽然不知您所言何事,可这信却是从皇城飞来,用的是您的密鸽。”
萧以渐此话一出,姜侑的语调瞬间变得森寒,“你是说,姜鸢发现了我监视她,在威胁我?”
萧以渐摇头,“臣并无此意,只是在臣看来,这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邀功,虽发现信鸽但却不追究,以示对您的宽宏大量。”
姜侑冷笑,“果然是我的好妹妹!”
“殿下,”萧以渐轻声道:“眼下,您还需要公主助力...”
姜侑阴恻恻地盯着萧以渐,“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国皇子,出军在外,还要看他人眼色,甚至由一个女人摆布?”
气氛忽地凝结,炭火烧得劈裂乱响,似乎要将空气都烧红。
萧以渐忽地一笑,“自然不是,但又何必撕破脸?殿下的信一直只来不回,就算公主要揭发,又何来证据?不过虚张声势,只当没看见便罢。”
姜侑脸色稍霁,可营帐外却突然传来一个驿使声音,“三皇子,六公主从皇城加急送来的信!”
萧以渐掀开帐帘,只见那驿者手中鼓鼓囊囊,堆了一堆,封封金墨银纸。
这姜鸢怕信鸽不能至,竟又转投了驿站!驿站是官家所设,往来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姜鸢在想什么?生怕这信不用来大做文章吗?
姜侑坐不住了,他刚要发怒,萧以渐却突然用剑一挥,利剑当胸而过,驿使脸上的风霜还未消去,便立马倒在血泊之中。
姜侑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以渐,“你怎么敢...”
萧以渐却轻声打断他,“殿下,您糊涂了。现如今,什么贼人,都敢冒充公主的人了。”
“来人,给我扒了他的衣物,查清他的来历,看看是哪里来的奸细,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雪弥漫,萧以渐语调寒凉而平和,那刚刚溅出的热血,此时却僵在他文弱苍白的脸上,莫名为他添上几分狠戾之色。
而他恍然不觉,只轻声道:“殿下,若不想被人摆布,自然要先发制人。”
侍卫一拥而上,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扒得精光,那人用自己的身子将雪和血拖了个干净。
姜侑惊疑不定,正要回答,忽听闻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圣旨到——!”
他连忙跪下,心下却仍有些惴惴不安,他下意识地向萧以渐望去,却看见他仍站在寒风中,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
“大雍朝六公主姜鸢,死而复生,公主日日感念,帝感其孝心,特许其还姜氏祖宅,祭祖还乡,以告祖宗护佑,天公垂怜。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