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唐枕拿着信琢磨了足足两三个时辰,琢磨的这段时间,便借地方,给这小丫头洗了个澡。
她从头到脚,都像是从泥里打滚滚出来的,单是只有脸面稍微干净一些。可洗了个澡,她居然不光是干净,看起来好像也新鲜了。
似一朵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小野花般,颜色和神情都透着一种洋洋洒洒的蓬勃生动。
有点欢呼雀跃地过来拜见他,“舅舅,谢谢你收留我!”
唐枕在殿里闲坐,他那坐姿很端正,坐着坐着却又半躺起来。好像个不理俗事的懒散仙人。
于是花铃来拜见的时候,就见她的“舅舅”懒洋洋躺在木榻上,眼神若有似无地抬起来,扫了她一眼,那一眼乍看无波无澜,只是若细审,便会发现他有那么一点嫌弃,一点烦恼,还有那么一点无奈,一点漠然。
可女孩浑然不觉。
花铃记得妈妈说,舅舅这人不爱干活,见他此刻懒洋洋的样子,便是更加地认定他的身份。须知,唐枕身为一个道士,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他每天都要这么躺上几个时辰。同懒无关,他怎么也算不上懒人。
一边躺着,一边琢磨眼下事。
这丫头看起来已是认定他了。平白多了个外甥女,他觉得不妥。
联想到七日前掐算的结果,内心不禁怀疑,这个女孩来得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思及如此,他心想不然出去躲上几日。
几日多半也不够,兴许去个半年吧。
唐枕独来独往,走也可以走得干脆利落。他也不带行李,单是取了个卜卦就准备出门。
哪知临到门口就被发现了。
这丫头也不知埋伏在什么地方,一见他要走,就猫抓老鼠似的蹿了出来。唐枕正往前呢,突然面前多了一个眼睛亮晶晶的丫头,满心好奇盯着他道,“舅舅,你要出门去?”
唐枕不想同这个多半是麻烦精的丫头纠缠,便点点头,随口说,“出去一趟。”
花铃道,“我也要去!”
她给自己洗了个澡,还向他借了身衣服穿。唐枕哪有女孩子穿的衣服,只好凭空变出一套小孩的衣衫,她穿着倒格外合身,只是天生不安分的,她不是踮脚便是叉腰,才刚来不过两天,便露出了一点得意洋洋的嚣张样子。
唐枕心里看她,觉得她会给自己带来个意想不到的大麻烦,遂是不占这口头上的便宜,实话实说。
“我其实不是你舅舅。”
“你来我这里,是找错人了。”
这话他在她上门的第一天就说了,可这小丫头不信,此时他又重复了一遍,态度不可谓不坦诚,但花铃听了,先是一呆,而后两汪泪冒出眼眶,竟是露出了一个被人嫌弃的委屈模样。
明明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也只有他一个像她舅舅的人,可他却说不是。
怎么会不是!真不是的话,他会这么好心收留她吗?!
女孩泪光闪烁,憋红了脸,眼看就是要崩溃大哭起来。
唐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便是忽然想到那只野猫。他对那野猫,也算得上慈悲为怀,这东西却是恩将仇报,给他引了一个麻烦。
唐枕揉着脑袋回了屋。许是见他不走了,女孩的哭声便渐渐止住,没过一会儿,她脸上还残留着点泪意,却蹲在地上开心地和蚂蚁玩耍起来。
一边玩蚂蚁一边咕叽,“舅舅是不是坏人?他要是不要我他就坏,他就是个大坏蛋。”
唐枕“……”
从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身边经过,他简直觉得自己硬吃了一个哑巴亏。
不要她就成坏人了?怎么,她是金子做的,别人不能不要?
唐枕面无表情地进屋。
他进了屋半天,他本以为她不会来烦自己了,哪知到了饭点,又听得花铃叫唤,喊他吃饭。
唐枕没有心情吃,以他的修为,吃不吃东西对寿命没什么影响,他给自己做的饭也一向简单。
这丫头来了之后,才日日要吃要喝,唐枕由得她在伙房鼓捣,伙房里有米有菜,这丫头居然真做起了一日三餐。先头他不以为意,后来隔着花园,众多花香之中,他居然闻出了花铃做的菜。
走到伙房边,他看见这丫头脚下踩了一只木凳子,锅上蒸气雪白,她手边居然有模有样地捏了十几个包子。不光有包子,还有花卷,油糕,甚至有几个稀奇古怪小老虎形状的馒头。
唐枕走到锅边,漫不经心,“这是你做的?”
她说,是呀是呀!
看出那花卷做得漂亮,他不由得有点意外,“你这么小,怎么会做这些?”
花铃探头看了蒸笼一眼,说,“妈妈教我的,她说以后她不在了,我得自己会做饭,那么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说着,又是很得意地瞟了他一眼,说,“舅舅,你这么懒,应该不会做饭吧,那你以前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