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贞发烧了。
最近被赵艳玲她们那群人找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拉她去卫生间泼水玩,让她含冰碴子,美其名曰地请她吃一块又一块的冰棍。
她没挨过两天,夜里发起了高烧。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映进来,窗外的蝉鸣鼎沸不止。
被吵醒后就睡不着,卢贞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头痛欲裂得厉害,想去客厅倒杯热水喝。
凌晨一点半,何明珍卧室里透出光亮,门掩住三分之二,亮堂堂的光线里时不时地传出女人浪荡放肆的□□声,还有男人的闷哼。
静谧的夜晚,微弱的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奔响。
卢贞紧握住手中的水杯,快速一口气灌完,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房间。
她轻声轻脚的关上房门,不想再制造出靡耳的噪音。
早上六点的闹钟响个不停,枝头偶停下的鸟儿都被吓得惊起。
昏乎病困中,缩在被子里卢贞伸出手无意将闹钟打在地上,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何明珍今天要去批发市场拿新到洗发露,起得比往常早一些,收拾完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卢贞的鞋还放在鞋柜上,就不放心地去卢贞房间看了眼,那丫头居然破天荒地还没起,往常周末都不见得她睡个懒觉。
她过去把人叫醒,揭开被子才发现卢贞的脸色红得不同寻常,额头上冒出一层汗还裹着被子不肯松手。何明珍伸手探了探卢贞的额头,果然很烫。
觉察到额上的触碰感,卢贞艰难地撑开眼皮,半张脸掩在薄被里,哑声:“几点了?”
何明珍收回手,“快七点了,什么时候不舒服的也不知道说一声。”女人起身时顺便捡起了地上的闹钟放回床头柜上,“我还有事儿,一会儿让你爸送你去诊所打针。”
卢贞不理她说的话,自顾自地起床穿衣,动作缓慢无力,脸色惨白。
“上午有场模考,不能缺。”
“也行,那我今天送你,你多穿件外套,免得又吹风吹着了。”
何明珍有辆二手电瓶车,平时用来打麻将跑跑腿。
卢贞动作顿住,随后偏过头继续整理书包,“不用,我自己去。”
何明珍看见她那副倔样子就不想多说,母女彼此傲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女人挥手,“好好好,懒得管你。”
卢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半。
何明珍没有替她给班主任打电话说明缘由,值班同学记了她一次迟到。
迟到的人,要在班级门口的走廊上罚站。
沉甸甸的书包重得她整个人都想向后栽去,浑浑噩噩的脑子听着教室里老师乐此不疲的讲评。靠门边的人应该是在睡觉,他的呼噜声好大,她站在门口隔着一墙都能听到。
夏日初升的太阳,铺下一层金灿灿的日光,穿透廊道。
刺眼得厉害,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卢贞想抬手挡住光线,却怎么都抬不动。
她垂下眸,看向地面上那道影子,不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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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完一天。
傍晚的小镇,被夕阳眷恋地照顾着。绯红的火烧云橙黄透亮,树下的长椅停站着几只雀儿。
幽深的街道,电线低垂密杂,巷子里时不时传出叫嚣辱骂的声音,茶馆里的老汉探出头往里看去,又被几个染着红毛黄发的小年轻给吓了回去。
“一天三次,饭后半小时再吃。”
药店的店员拿支黑笔在药盒上写下剂量。
卢贞接过药袋子,走出药店。
燥热的风穿过整条巷道,她沉沉地掀起眼皮,抬手将碎发拨到耳后,注意力不觉间被巷尾传来的那声“骆嘉豪”给吸引过去。
纵横错落的老街,爬山虎的藤蔓沿着墙壁攀成一张张密密麻麻的铁网,角落里发出恶味的馊臭,是哪个醉鬼某夜留下的呕吐物。
“妈的!你再牛啊!□□麻痹!让你装逼,大城市里来的了不起啊……”陈庆石啐了口唾沫,一脚踢在骆嘉豪的肩上。
骆嘉豪垂着头,无力得和死人样没什么区别,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也能想像出他的惨状。
那群人笑声赤果,污言碎语,骂骂咧咧的讥讽没有丝毫掩饰。
陈庆石弯下腰,一把揪起骆嘉豪的领子,将他往上提,损道:“老子有没有跟你说过,有本事别落单?”
陈庆石他们常去骆嘉豪的学校门口堵他,都不凑巧,韦凯荣那群人像是跟班狗一样跟着他,一直没找到空子下手。
今天运气不错,路上碰到了。
“死聋子,听得到老子在骂你吗?操!”陈庆石啪啪拍在骆嘉豪的耳边。男人脚底碾踩着的是银黑色的助听器。
一群人咯咯的笑声穿堂过巷,肆无忌惮。
“你谁?”有人忽地开口问,打断这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