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长雪耐心耗尽之前,无名山上的雾终于散尽。
什么长春裂谷还是短春裂谷,风长雪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本就打算去南边,刚好顺路。
如她所料,之前在长乐山洞,玄门几个长老当着妄时的面不好拿他们怎么样,定然会背后使绊子。南洲十万大山,数千名弟子试炼,折损几名并不稀奇。
三百年过去,有很多东西还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这些自诩玄门正派之辈,杀个人都要如此曲折。
风长雪在心中嗤笑了一声,独自行走在下山的山道上。
山间很是寂静,风长雪腰间的两枚木牌随着她的步调,发出轻微的相撞之声。
风长雪信步悠然,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
玄门弟子远远看到她,避之不及又忍不住在远处乱瞟,偶有几句“妖女”“圣僧”之类的词蹦进风长雪耳朵里。
风长雪对这种注目礼倒没什么不适,只是叽叽喳喳的碎语有些吵耳朵。
等离开了无名峰的地界,她寻了一间就近的茅屋,手指微动,在门上画了一个缩地千里的阵法,推门而入的瞬间,长风盈袖,落脚便到了南洲的南端。
南□□有的潮湿粘腻的空气,迎面扑来。
屋檐下长着一人多高的杂草,在一旁玩泥巴的小孩,亲眼看见荒芜一人的破屋里推门而出一个漂亮姐姐,当即吓得大哭,泥巴糊了一脸,一边哭,一边还喊,“鬼啊!!!!呜呜呜呜……”
反倒把风长雪喊得很是无言。
这才几天,从天外天君上到魔修妖女再到女鬼,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下降得有点过快了。得亏自己心态好,放在那些死要面子的玄门修士上,非得长吁短叹要死要活不可。
南疆的深山多毒雾。
风长雪抬手,在鼻尖设下一道隔障,连那个哭闹的小孩儿都没有多看一眼,就直接朝外走去。
破屋之外,连延着几间更加破败的木屋,久不见住人的痕迹。
风长雪只能从这些残垣中依稀回忆起当年的景象,数百年前她来过这一带,这个接引轴门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那时候,这里不是一个破屋,而是一间算得上精致的土寨。
这些南疆的深山里常住一些土民,以种地狩猎为生,擅养蛊虫,并发展出了一脉巫蛊厌胜之术。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一般不与中原正统仙门往来,脾性也古怪,一句话不合,说下毒随手就下了。
蛊法诡异,易中难除,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方地界之内,不要随意饮水,进食,无非必要最好连交谈都少些。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一族人,有能力又避世,应当可以安稳地繁衍生息很久才对。
“不过才区区数百年……”
风长雪停了一下,浅金色的眼眸弯弯笑起来,自己怎么还有心思感叹别人。
这一地破瓦残梁,好歹还算是个遗迹。
天外天如今是圆是扁,昔人旧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四下无人,只剩下风长雪踩在碎瓦片上的咯咯声,就连那小孩的哭声也不知何时就停了。
她走得悠闲,似乎特地下山,缩地千里至此,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任何预兆,风长雪忽然抬手,在空中化出一条银色细链朝身后猛地一挥!
噗——的一声,方才玩泥巴的小孩儿不知道何时猫在她身后,被细链击中的瞬间像一只破布袋子一样塌瘪了下去,口鼻中喷出一只硬壳甲虫混杂着一股青灰色瘴气。
那只甲虫似有意识,直直冲着风长雪门面而来,又被一层看不见的隔障挡在鼻尖前,进退两难。
风长雪垂眸看着甲虫,微微粗糙的甲翅在阳光下泛着青绿色光泽,三对黑色的胸足,一对头足,正卯足力气想飞进风长雪的口鼻中,翅膀几乎要扇得脱臼,真是……努力又丑陋。
她就这么看了一小会儿,后退一步,悬空丢了一个霜凝诀,以风长雪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迅速爬上冰霜——包括那只甲虫。
被冻硬了的甲虫像颗石头,翅膀一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林间飒动。
飞出一只玄羽三足的黑鸦,能说人语,“嘎嘎——拜见君上,这蛊虫这么厉害,值当君上动真格?”
霜凝诀是生死道第一境里的功夫,当真用起来十里冰封,夏日飞雪,十分有气派。
所以说,真格谈不上。
但风长雪宁可多费点灵力,也不愿意自己的链子沾到它。
“有时候丑,也是一种攻击的手段。”风长雪搓了搓指尖的薄霜。
物伤其类,黑鸦谨慎地退了几步,“君上长眠一醒,喜恶还是不变嘎。”
“消息倒是灵通。”风长雪撩眼看了看,黑鸦长寿,这只顶多不过百岁上下,“你家主人呢。”
黑鸦听言抖了抖翅膀,脖颈不自然的微曲,瞳孔倏而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