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立冬,润州城里的北风瑟瑟,高崇寺门前的银杏抖落光了枝干上全部的树叶,地上一片金黄。
寒风扫着街头巷尾铺在地上的枯叶,飒飒作响。
入冬了,半江瑟瑟半江红。京杭运河上的游船画舫也少了大半,不再如往日般热闹。
天边的夕阳虚弱地散发着余晖,给周围的云霞染上一丝暖意。
一顶轻盈的鹅黄小轿在黄昏的路上颠簸着,抬轿的是四个健壮的官兵,细看,那可不是一般的官兵,腰牌上都挂着皇宫内廷通行的牌子,后头还跟着两名婢女打扮的妙龄女子,行色匆忙。
婢女们都骑着高头大马,本是跟在轿子后头,此刻却赶了上来,对着轿帘里头轻声问道:“主子,您要不要让他们慢点?”
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手撩开了帘子,一个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行,继续赶路。慢点,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啊?主子,”青菱纳闷极了:“您这次私自出宫……”话音未落,帘子又被放下了,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只能夹了夹马腹,继续赶路。
阵阵冬风吹来,裹挟着沾满灰尘和泥土的叶子,砸在行人的身上、脸上。
青菱手里拉着缰绳,心里却说不上为什么不踏实极了。
自从主子到建邺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缺似是换了个人一般,不如从前活泼好动不说,沉默寡言了许多,每日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在忧虑些什么。
按理说这周氏刚打下天下,主子又是刚刚登基的新帝独女,换作旁人,早高枕无忧了。
主子整日里到底在愁些什么呢?昨日才与陛下说要来润州的高崇寺养病,今日便要去扬州,还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一阵风刮过,轿子里的阿萱打了个寒战,这江南的鬼天气也太冷了,又湿又冷。
如果不是为了裴泽……
“裴泽……裴泽……”
周秦萱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战。
罢了罢了,若是为了这人,不管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等小轿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天色已是漆黑了。
周秦萱下了轿,望着头顶上鎏金红木的牌匾——“沉香阁”三个大字,微微有些出神。
没错,“沉香阁”是个青楼。
与其说它是个青楼,不如说它是个销金窟。
自从周氏定都建邺之后,扬州城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更加繁华。
无数达官贵人们在这里安家落户,也在此享乐生活。
同时,无数饱受战争蹂、躏的流民们涌入这里,期冀能倚靠富人们的善意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只要你有钱、有权,你就可以在沉香阁里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比如珍宝,比如美人。
周秦萱赶着救人,也顾不上自己并未乔装易容,便想往里头走。
不想敲开青楼紧闭的木门,门前看守的白须老者已警惕地盯着周秦萱一行人,问:“几位所为何来?”
周秦萱又退回去,重新望了望门口那挂了满满一圈红艳艳的灯笼。把本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眼珠子转了转,指着灯笼说道:“我给我家主子办事,听说之前订的那批货到了?”
老者虽狐疑今天并未有达官贵人预约,又在他们几人身上扫了几眼,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里面请。”
周秦萱肖父,虽刚满十五岁的年纪,却身颀腿长,接近一米七的身高,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锦绣华服,上面有银线绣着的蝴蝶暗纹,窄腰上系着一条蓝底缎面的腰带,别着一颗金属的银狐扣饰,马尾高束,墨黑的发上绾着一只银色的蝴蝶发扣,这一身衣裳的做工和面料,能看出其身份的不凡。更何况,后头还跟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和两名貌美的侍女。
虽说沉香阁是个销金窟,但里头确实是高雅的,一般的平民百姓也进不来。
周秦萱刚踏进大堂,就闻到不同寻常的熏香味道,上好的熏香,只有进贡的香料才能有如此不凡的香味。
里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吵闹,穿着锦衣玉服的男人们坐在铺了软垫的座位上,交头接耳,在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听说……这难得一见的玉翎鸟,在海上漂了几个月才到,就活了这么一只……”
台上正在拍卖一只很特别的鸟,金色的大笼子里,白羽长颈的玉翎鸟悠闲地走来走去。
几轮叫价之后,玉翎鸟被一个胖胖的富家公子拍走了。
周秦萱没有心情关心其他的货物,她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凑齐了所能凑到的所有钱,连父亲称帝后送她的那些珠宝首饰,能变卖的也都变卖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确定,能否在沉香阁拍下裴泽。毕竟……她看了看四周——竞争对手有点多。
刚落座,妙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