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子的事是个小小插曲,话题却由此展开,总的来说,是月泉罗终提问,崔皎皎回答。
“小友您的剑法实在妙,师从何门呀?”
“家师游侠也。”
公孙大娘和公孙二娘现在估计都还没出生,她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师从七秀坊。
“小友自大唐游历到此,想必是一路颠沛。万幸也。你小小年纪便出如此远门,双亲如何放心你独自出行?”
“自幼失怙罢了。”崔皎皎惜字如金,说得云淡风轻。
月泉淮闻言,心中有些震撼。
原来如此……原来她自幼便失去了双亲,那剑术定是后来跟了师父才习得。那就难怪剑术如此高超,前辈生了一张会惹祸的脸,若不比旁人刻苦百倍千倍,她一孤女岂不是要任人欺凌?
前辈真不容易,月泉淮心里一阵唏嘘。
少女那线条纤细的体态在他眼中也柔弱了起来。
好像浑然忘了眼前这柔弱少女昨儿把他揍得半死。
而月泉罗终眼中则闪过一丝狂喜。
自幼失怙好,好哇!若是如此,她在唐国可就没有牵挂了!回头让自家小郎纳了她,再给他娶一个高句丽世家大族出来的贵女,他月泉罗终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憾事了!
哦不对,弟弟的事情倒也还算一桩。
月泉罗终对于唐廷和唐人有着深深的厌恶,他不可能接受一个唐人女娘做儿媳,让她作妾已是他最大的忍让了。
“说来还得多谢您指点这些弟子们的武功,也多谢您的上品止血丸。如若您在高句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月泉宗开口!只是……”
月泉罗终客套着,一边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给崔皎皎打包票许下还恩的承诺,一边犹豫和希冀眼神看向她,演戏拿捏得十分到位,不愧是一宗之主,简直是个人精。
崔皎皎面容上淡笑:“您开口无妨,若是晚辈力所能及的,晚辈为您分忧。”
月泉罗终心头一喜,忙说:“嗐!不是大事。您也看到了,我宗门下弟子的剑术不精,实在让人见笑。不是小友您可否留下来,给他们指点一二?您放心,您若留下,我们定会给您安排最好的待遇……”
月泉淮一听,觉得好笑。
前辈不会同意的。
阿耶还不知道自己和前辈的密谋呢!
明日晚上他们就要走了,前辈如何留下来教那些师兄师弟们?
何况以前辈的剑术,用来指点他们这些仿佛还处在开蒙阶段的武学,那也太大材小用了,月泉淮觉得自己都替崔前辈憋屈。
话音未落,就见崔皎皎摇了摇头。
月泉罗终还未说完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他诧异:“呃……啊?”
崔皎皎的微笑寻常时让人瞧着只觉得温柔似水但难以接近,而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却流露出了嘲讽之色。
她道:“他们还不配。”
好!
月泉淮再次在心里为崔皎皎的痛快而鼓掌。
就是嘛!那群师兄弟们连泉映千山的全套剑谱都还是一知半解,凭什么要崔前辈这么优秀的人教?
崔前辈这样优秀的高手,只有他自己,月泉宗的小神仙,名震高句丽的少年天才,才能开口把她留下。
月泉罗终的脸色又憋成了猪肝色。
这……好吧,那群人不教就不教吧!反正整个宗门最要紧的是自家小郎,只要她能留在自家小郎身边为他生育子嗣,哪怕是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干,月泉宗也愿意养着她。
然而,崔皎皎接下来的话却几乎让月泉罗终和小月泉淮惊得血液凝固。
少女认认真真地问:“您方才说,只要我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您开口?”
“那是自然!”月泉罗终观察着崔皎皎的脸色,试图从她的微笑里读出点别的信息。他猜测:“小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崔皎皎点点头。
“我要带令郎离开月泉宗。”
“……”
“……”
大殿里一时又沉默了一下。
月泉淮瞪大了眼睛!
喂!怎么回事!
他明明是打算要保密、到时候和前辈偷偷走的!
为什么前辈这么大剌剌地就说了出来!
月泉淮有点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色,他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就应该提前和前辈说,让她千万要保密了。
唉!难道高手们都有些古怪脾气?小月泉淮实在猜不透崔皎皎到底是怎么想的。
月泉罗终的惊愕不比月泉淮少。
他大怒:“岂有此理!”
原来这狐狸精是要拐走他家小郎!
“月泉宗的少宗主岂能让你带走!此事老夫绝不同意!”月泉罗终的怒吼声如隆隆雷声一般响彻大殿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