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流星正在自己的葬礼上。
这话听上去有些诡异,正常人哪会有这么酷炫的经历……不,没有炫耀的意思,也需要再补充一下,其实她现在不算人。
确切地讲,是一只鬼才对。
海生流星已经死了。
四壁铺满开得繁茂的菊花,镀金香坛中缭缭檀香无风扩散,在它背后,摆放着一句沉重的实木棺材,棺材正对头顶的吊灯,照亮花团中央镶嵌在相框里的,是少女明艳且朝气的一张脸。
海生流星转头问同伴:“那的确是我的脸吧?”
同伴是位身材高大的男性……鬼,在海生流星头顶落下相当不屑和无语的一眼:“你自己长什么样你不记得?”
“这还是记得的,”海生流星无辜,“我就是确认一下。”
伏黑甚尔下意识将手指放在唇边,那是一个抽烟的动作,可惜他手里没有烟,也顺不走别人的烟。
这让伏黑甚尔的脸色肉眼可见都黑了几分,顿了顿,假装无事地放下手,不耐道:“有求于我,可以,先来一把,你赢了再说。”
海生流星郑重地抬起下颌:“一言为定。”
静室不静,一直有人来来往往上前,跪在蒲团恭恭敬敬磕上三个头,他们大多是穿着严肃正式的壮汉,脑袋顶着同一个tony剪出来的短寸头,长度标准精确到毫米。
海生流星百思不得其解她生前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有那么多黑衣大汉来给她这个万里挑一美少女悼念。
她用她聪明的小脑袋瓜瞬间想出三个答案。
一、这些人都是前男友,说不定她就好这口,就是数量未免有点太多了,不应该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纯爱派的才对。
二、这些人都是家里亲戚,哥哥弟弟小舅小叔之类的,一定是个封建大家族,要不然怎么连发型都要统一管理。
三、这些人都是她小弟。
但无论这些人到底是她的前男友、亲戚又或是小弟,此刻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悼亡的正主其实与他们共处一室。
就在蒲团的正前方,黑衣人面向香坛弯下膝盖和背脊,青烟缭绕,无人看见两道鬼影分立棺材两端,屏息静气,一脸凝重。
“三、二、一。”
“哈!”
两人同时出手,一个拳头一个布。
海生流星高举五指张开的右手,得意道:“伏黑君,胜者是我哦。”
就是简单的猜拳而已。
伏黑甚尔这个人对赌博有点那么与众不同的爱好,输的次数也多得与众不同,至今和海生流星猜拳的胜率还保持着五十次完败的记录。
现在是五十一次了。
赌博不仅仅是看运气,大多数时候靠的还是概率计算和心理博弈,伏黑甚尔永远不会注意到其实每次猜拳他有百分之八十概率都是出拳头,海生流星也肯定不会告诉他。
鬼生无聊,伏黑君就这么点乐子,怎么能忍心说破呢。
我可真是太善良了,海生流星想。
“愿赌服输。”海生流星两手一摊,“现在你愿意告诉我遗照上的这位美少女是不是我了吧?”
“啧。”伏黑甚尔些微懊恼,“的确是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海生流星往上一飘,双腿径直穿过香坛,她盘坐在棺材盖上,感叹道:“就算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也没用啊,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遗照上的少女拥有一张被天使轻吻过的脸蛋,笑容却狡黠得像一只得逞的小恶魔,长长的发尾顺着略微倾斜的头颅垂下来,落在相框之外的地方。
她知道相框之外的发尾会从黑渐变成绿,她知道歪歪头的脑袋一定是在嘲笑某个人,海生流星了解少女就如同了解她自己。
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记得。
事情是这样的。
海生流星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悬崖。悬崖百米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腥咸海风拂面,她呆呆地望着身下冰冷的石块,一个音一个音念出上面的文字。
“海,生,流,星。”
我的名字。
念完的时候脑子里突兀冒出了这个念头。
摒开“我是谁”之后,“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依旧是难以解决的哲学问题,海生流星想不起关于自己的一丁点痕迹,她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不知道谁是她的亲朋好友,甚至她哪天死的都不清楚——墓碑上的生卒年是一片空白。
而且当一只鬼还很无聊。
人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身形,明明处于同一个空间,人与鬼却隔离成了两个世界,怪不得恐怖片里的阿飘会像逗猫逗狗一样折磨主角长达两个小时。
——多半是闲的。
本着认识新的居住环境最好再多认识几个好哥们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