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朝夕相处、一起深夜买醉的王府幕僚陆让竟然是什么永宁侯世子,还是被抄家了的那种。这事儿秦婉儿缓了一路,直到二人走到王府门口,她才开口:
“洛、长、安。这是你的真名,对吗?”
“嗯,是。”
“长久的长,安稳的安?”
“对。”
“你一早就知道我在偷听?”
“知道。”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为什么要拆穿你?”
秦婉儿只觉得此事牵涉甚广,不是她这种无名之辈该知道的。话本子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的人都得死。不过话说回来,她答应嫁入王府时,已经自己选择牵扯其中了。陆让似乎一点儿也没有防着她。
陆让像是知道秦婉儿心有所想,柔声道:“王妃别担心,不管我是谁,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的。”
嗯?他说过什么话?秦婉儿想问,又怕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话,问出来反而尴尬,于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了府门,没走两步,就看见陈熠在后院的草地上摆了张木桌,正坐着吃饭呢。阳春三月,芳草芬菲,天气渐暖,在牡丹花丛中用膳,他倒是会享受。
陈熠正低头干饭,见了秦婉儿,也没抬头,囔囔道:“你回来了?小梅说你去找陆让了,我还以为你晚饭前不会回来了呢。”
“王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陆让的声音淡淡的,与这绵绵春意倒是很搭。
“哟,陆公子也回来了,这么久不着家了,看来还是王妃的面子大。” 陈熠终于从饭菜中抬起头,命人再拿了两个凳子,招呼他们坐下。
陆让道:“我今日见了江惠平。”
陈熠放下筷子,正色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有什么收获?”
“等等,你早就知道?” 秦婉儿刚刚还想着自己捅了惊天大秘密,不能说漏了嘴,没想到陈熠早就知道了。
陈熠耸了耸肩,道:“当然知道啊,要不然你当我是闲着没事,从山里捡个便宜儿子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婉儿可不就是师父从山里捡回来的。
陆让用筷子夹起一只带壳大虾,笑道:“王爷可不就是闲着没事。我这个便宜儿子,可不好养。”
秦婉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总归不是那么沉重了。她开始动筷,一边扒着饭一边道:“嗐,你也不早说,弄得我还担心要在王爷这儿帮你保密呢。”
陆让微微怔了一瞬,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
“哎,不是......” 秦婉儿也不是真要怪他,没想到他会道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熠清了清嗓子以示打断,问道:“所以,永宁侯一案,有何进展?”
陆让凝神道:“毕竟是十年前的旧案,我翻遍了大理寺的卷宗,能找到的记载并不多。但今日江惠平说了三件事,一,顾鼎投敌一事或许有蹊跷,也许,他已经死了;二,所谓贪墨的军需是被祁连山的山匪所劫,去剿匪的是端王的人;三,真正让大理寺定我爹通敌之罪的,是一枚西域进贡的昆仑夜明珠。”
秦婉儿停下了筷子,问:“先前我就奇怪,为何一枚珠子就能成为罪证?我看这些年西域过来的稀奇玩意儿不少,王府仓库都有好几件吧。”
“十年前与如今大不相同。那时,大梁与羌国水火不容,别说专供穆氏王族的昆仑夜明珠,就连普通的西域瓜果在京城都见不到。这些年短暂的和平,是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谈及战事,陈熠的脸上多了几分肃然。
“我近日要去一趟西北。” 陆让道,“前阵子玉门关塌陷,工部已经去了人,大理寺负责监工,袁大人打算派我去。祁连山,我会亲自去探。”
西北藏着太多秘密——不仅是洛家灭门的真相,还有先太子的下落,以及杀害靖安侯的真凶和布防图的去向。这次调查的机会,他必须去。
“玉门关塌了?” 陈熠不禁皱眉。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也是我此去要查的事之一。”
“你想好了?山高路远,危险重重。那儿的人可不怎么念旧情。” 陈熠说的旧情,该是他还是骠骑大将军时的事了。祁连山是大梁与羌国的交界,如今划在大梁境内,但终归是两军交界处,局势瞬息万变。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有办法的。而且,我看那明威将军,对王爷还是忠心耿耿。”
明威将军顾燕廷是顾家旁支子弟,顾鼎出事后,顾家没落,顾燕廷却是陈熠一手提拔起来的。
“我也去。” 秦婉儿忽然说。这回她是认真的。她在京城本就待不住,闷得慌,有这机会出去走走,她求之不得。
陆让没有想到秦婉儿居然主动要求同去,内心五味杂陈,半晌才回过神,道:“西北苦寒,王妃还是待在京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