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帘和屏风将中军帐内的空间隔成了两个区域,前为议事堂,后为休憩所。
掀开帘缦,绕过屏风,入眼可见床、榻、桌凳、案椅等寻常之物,案上有烛台和焚香,军中常用此香料来驱赶蚊虫。斜角方位有一个小屏风,后方放置了浴桶、手盆等清洗用具。帐内陈设较为齐全,符合一军主帅的身份,却唯独没有女子用的铜镜。
颜甜洗干净了脸,又简单擦拭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但只要在军中一天,裹胸是万不敢褪下的。
颜甜在家时经常带着丫鬟仆人出门游耍,为方便行事,常常易男装。她的母亲很宽容,特地差绣娘为她缝制了裹胸,几件裹胸皆由特殊材料制成,价格不菲,其薄如蝉翼,透气易干,在心口处还设计一小袋,可藏至一枚护心小镜。
这行军一路,全是大老爷们,根本看不见铜镜,颜甜正是用这护心小镜来整理自己的发冠和面容,掩盖住女子模样。
此时颜甜正照着小镜,恢复了一贯的男子妆容,毕竟是在军中,除了安平侯外,颜甜还得和其他人打照面。
军医为颜甜重新处理了伤口,加用了新药,且反复叮嘱她切莫让伤口再裂开,不能沾水,以及各种忌口的食物。听得颜甜连连点头。
未到戌时,伙房士兵送来了饭菜,将军的伙食自是比一般兵将要好,但也不至于铺张,颜甜有伤在身吃的不多,不一会儿便让人收拾了。
几个月的军旅生活,硬生生将颜甜这侍郎府小姐的脾性给磨没了,给啥吃啥,落哪睡哪。
主帐之中有一床一榻,相对放置,以桌椅相隔。
颜甜自是不敢睡在将军的床上,但因榻上有枕席而无被衾,她只有从将军的床铺中捧出一卷薄被,铺于榻上,然后合衣钻了进去。
白天未觉,晚上伤口开始隐隐作痛,颜甜又困的厉害,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安平侯在威宇城内布防守卫、安置百姓、对接新派官员……诸多琐事,一直忙到三更过半才返回城郊军营。
主帐外,庄彦玄吩咐守夜士兵加强防守,然后屏退了随行兵将。回到军帐内,庄彦玄像往常一般先在前厅卸下甲胄外袍,放下兵器,紧接着走进后帐。刚一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裹着薄被、蜷缩在席榻之上的颜甜。
从未见过女子睡颜的安平侯一时间竟晃了神,他差点忘了,自己白天刚擒了这女扮男装的小卒。
庄彦玄走至榻前,将颜甜窝着的身子摆正,被子拢好,滑走的枕头重新枕好,然后坐在榻上,细细端详颜甜的面容。
当了十几年将军,不说练出金睛火眼,至少辨人识物还是有些本事的。无论男子扮女子,还是女子扮男子,抑或是年轻人扮老态,他一眼就能看出。
这孩子的眉眼很柔和,偏偏乔装成凌厉的样子,秀气小巧的鼻梁似是点缀在脸上,嘴唇微嘟,像是受了委屈,整张脸庞也不过自己一个手掌大小。
十七岁,比自己小了整整十三年的光景。
仔细回忆的话,庄彦玄最初见到颜甜,还是在庄国公府上,那时她不过三五岁,还没怎么记事,经常被她的祖母领着来庄国公府走动。小女娃脆生生地唤义父义母为姨祖父、姨祖母,逗的几个老人哈哈大笑。再后来,便是在她祖母的葬仪上见过一面,那时她也只有九岁。岁月匆匆,曾经的孩童,现已出落成娇俏娥。
若是在京中见着,按辈分她确实得唤自己一声表叔。
由于义母和颜老夫人的关系,庄彦玄对颜府有些了解。颜家世代为官,官职或大或小,现任家主颜宽年在户部任左侍郎。其妻育有一子一女,嫡长子颜梭在工部领职,嫡女颜小姐待字闺中。至于其他详细的,庄彦玄就不清楚了。
此番正是颜梭差人书信至军中,告知其家妹失踪一事,庄彦玄才在巡视军营时多留了个心眼。只是这书信来得太迟,让这孩子平白遭了几个月的征战之苦,还差点命丧沙场……
颜甜不知安平侯已经回营,此时的她正做着噩梦。梦里,她被父亲绑到皇宫参加选秀,结果皇上是个满脸麻子的大胖墩,撅着嘴要亲自己,吓得她整个人惊坐起来。
四目相对,鼻尖相靠。
颜甜没有惊呼,睡久了军中通铺、见惯了军中兵将的她,一睁眼往往第一时间审视周边环境,迅速判断自身处境。
此刻也不例外。
“是将军回来了,”颜甜撑着身子往后退些,眉眼浅笑,“我不小心睡着了。”
“方才做噩梦了?”
颜甜点头。
“想是军中板榻太硬,去床上睡吧。”
“这,不必了……”
没等颜甜说完,安平侯便将她连人带被捧了起来,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对庄彦玄来说,这几乎没有份量。
床与榻虽只隔了几步路,但颜甜却感觉被庄彦玄抱着走了许久,一瞬的错觉让她忘却了挣扎,直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