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照朝抬眼望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乖乖地坐回去,“真的能吗,也不知道今年身体检查我能长多少……去年是长了1.4厘米吧,不对不对,才八个月而已——”
“肯定能呀,”刚才那一瞬间撞上来的时候发生得很快,但身体和骨架留在怀抱里那种撑都撑不住的、带着力量的感觉还很清晰。照朝低头回想了一下,用拇指和食指估量着比出一个大约有两个指节多一点的长度,“翔阳现在至少得比我高这么多吧,喏,”她亮着那个长度给日向看,“你想想那个时候、咱俩是不是差不多?我记得我应该还高一点吧。”
照朝说的是两年前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仿佛逢魔时刻的落日晚霞之下,擦肩而过的、犹如奇迹一般的相遇,只要想到就会露出笑容。人生果然很奇妙啊,每次回忆起来她都会这样感叹——并且,不用多解释日向应该也能听懂,证据就是说到“那个时候”的一瞬间也露出了一点怀念的表情,这一瞬间他和她脑海里浮现的,一定是同样的回忆——
“……没有吧,”然而这回终于听了整句却也只听了个响,照朝话音刚落,有着和那天的夕阳同样灿烂发色的男孩迅速地回答,“那、那天你穿的是高跟鞋……”
……啊?就算伶牙俐齿如照朝都有点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没头没脑的地小声秃噜了一句,“……不算高跟鞋吧?”
照朝当然知道那个时候日向是比她高的。后来她跟他两个人还曾经聊过这个问题,数据都拿出来比对过,0.5厘米也是高——然而说话的语境在这儿呢,“两年前是她高一点——现在很明显是他更高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说明长高的绝对值更多了吗?这个逻辑不算太弯弯绕吧,一瞬间照朝都有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明明这样对于十分在意个头的青春期男生来说听着才更安慰一些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两年前的事情也要争啊,这种对抗意识到底是从哪里养成的?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照朝真的很想叹口气。
“真的,是高跟鞋哦,”可是日向也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运行的,大概是把她接下来的沉默当成了质疑吧,坐直了身体,语速也快了一点,“是棕色的,很浅的那种……”
“还有去年!跟音驹的练习赛你、照朝同学来的时候也穿了的,”男孩说得有点着急,出口的语气多少有点生硬又赶快修饰了一下,见照朝没说话以为她不相信,干脆把另一条腿架起来,在室内鞋的鞋面上比划着,“这里、这里的带子上还有小花,是橘色的——”
想叹的气都忘到了脑后,仿佛被吞噬进了日向那双不服输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也像被按进了一只装满了杏子果酱的梅森瓶,瞬间就被酸甜的感觉淹没。照朝着实有点被惊呆了,自己的东西当然有数,她当然知道日向说的是什么,虽然那确实不算是“高跟鞋”——
现在去商场逛逛卖鞋的柜台就觉得那些牌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专门往又贵又难穿去做,所以能遇到一双合适的鞋子是超级幸运的事,就像遇到一个和自己相性足够、各方面都很合拍仿佛一见如故的人。日向提到的那双就是照朝很喜欢的,浅杏色的小羊皮玛丽珍鞋,圆头,有点厚的松糕软底,走点远路也不会累,一字带的位置也确实是橘色的花朵,舒服又百搭,春天的时候会经常穿。
相遇的那一天穿了什么衣服、配了什么鞋子、乃至梳了什么发型,照朝会永远都记得,不只因为日向的事儿,还因为外婆头一天晚上特意交代过的,要她打扮得漂亮些;但又要走点路,所以也不能只要漂亮——然而音驹那次,她穿的也是这个吗?
……那天是假期,穿的肯定是便服没错,但具体是什么实在是记不清了。现在是四月,距离那次练习赛也快一年了诶,就算照朝自认记忆力还不错,也实在是没有这个自信记住自己每一次的私服是怎么搭配的,还是十个多月之前。她有点不算太好表现出来的心情复杂,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掩饰刚刚流露出来的微妙情绪,“没错,我想起来了,是这个。”
“是吧,”日向摸摸自己毛茸茸的短发,特别骄傲地笑了,“不光是这个哦,只要是照朝同学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