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就有想着别人啦……虽然确实也出现了日向之外的名字,但无论是穴原老师也好、鹫匠教练也罢,都不是应该放到这种场合里的类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照朝被自己的脑补雷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就想回嘴,突然撞进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才意识到现在这种样子,似乎的确有点糟糕。
这个距离是真的太近了,近得仿佛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这种时候再说什么反驳的话,比如“没有想别人”“只有翔阳哦”之类的,哪怕她本来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是不是也有点太暧昧了些?
这么想着的照朝迅速地咬住了舌尖也垂下了眼睛,试图从物理上拉开一点距离。从视野的边缘却仍然能感觉得到,日向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锁住她的目光仿佛拥有实体和热度,从眉眼到发梢,一寸一寸地,像是在每一片裸露着的皮肤上逡巡。
男孩的注视带给她的感觉很奇妙,是陌生中夹杂着一点微妙的熟悉。感觉陌生是因为,就算已经告白过、拥抱过、连初吻都有过了,照朝却总是觉得,被日向用这样的目光凝望着,却还是头一次——
……身体好像开始变热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有种暧昧而模糊的东西随着沉默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心脏搏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片安静之中好像砰砰砰的心跳灌满了耳朵,照朝有点受不了地想要移开视线,在偏过头去的前一秒,却被日向握住了手。
男孩的手心也好热,就和他的呼吸一样热,滚烫的,像是要把照朝灼伤。日向翔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把自己的手指镶嵌到她的指缝之间,与照朝终于十指相扣的同时,低声说,“……你在发抖诶。”
她有发抖吗?没有吗?照朝有些不太确定这一点,相较而言男孩和平时比起来不太一样的语气,她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日向难得地没有喊她的名字。没头没脑地这么说着的男孩另一只手也靠过来,挽起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动作之间轻微的碰触,就好像是刚才被这只手摩挲眼角的微痒感觉——
“……紧张吗?”那只手像是想要确认温度一样,试探般地碰了碰她的耳朵。有点痒,照朝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讲出口,就感觉手指顺着耳廓滑了下来,在耳垂的背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身体像是触电一样,照朝差一点就要当场叫出声来,近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抿紧了嘴巴,还被日向扣着的手指也本能地收紧了。时间也好像变得很慢,她甚至能感觉得到抚在耳朵上的手缓缓展开的过程,感觉到男孩挑起她散落的长发,手指流连在发丝之间,掌心也覆上她的后脑,安抚地揉了揉,“我也、很紧张啦……”
如果是平时日向和她这么说,照朝一定会去摸摸男孩蓬松的卷发——她前一秒钟还是这么想的,后一秒却感觉后脑隔着什么东西被沉闷地撞了一下,与此同时整个视野都翻转了过来。
毫无预警地被放倒在了地铺上,即使枕头很软,即使还有东西垫着,照朝也觉得自己短暂地懵了两秒钟。颠倒的视野里是日向放大的脸,托在她脑后的是男孩纠缠在她发丝间的手,而另一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现在这个架势,就像是日向居高临下地扣着她,按着照朝不让她逃走一样。台灯的光线被床头柜和日向自己完全挡住了,照朝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在男孩的阴影里,目光所及之处最为明亮的,是撑在她上方的日向一直凝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睛。
漂亮的、清澈的琥珀色。就像许许多多其他的词儿一样,照朝第一次学到琥珀这个词,也是来自从外婆的书架上摸来的书,同一天记住的还有棺材的汉字写法、著名的德国高校格赖夫斯瓦尔德大学,以及科普作者布鲁诺·H·柏吉尔。
在照朝眼里那其实是个挺痛苦的故事,哪怕用白雪公主的玻璃棺材来打比方,对她来说的致郁程度也没能减少多少。尤其写故事的作者还把被松脂埋住的小苍蝇比作一个小姑娘,连人称代词都用的“她”,当年身为小姑娘的照朝就更有代入感了——
那位“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进化到了足够高等的程度,不知道会不会拥有心情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又会是怎样的呢,放下书之后照朝曾经很多次想过这种问题,大概就是很痛苦很绝望的,尤其作家还要把“小虫的腿子四周显出好几圈黑色的圆环”这种事情特意点出来,有种特别天真的残酷……
瞬间滴下来的松脂,属于老树的黄色泪珠,没有任何逃走机会的徒劳挣扎;属于日向的那两泓美丽的琥珀色自上而下地望向她的时候,照朝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久远的记忆。她其实有机会脱离开的,男孩明明用手臂支着身体,明明除了相握的手指,一点都没有碰触到她——
可是自己没有反抗,没有逃走,什么都没有,只是保持着那样被深深凝望着的姿态,也深深地回望着连整张脸都染上粉红色的男孩。大概像是乌拉波拉博士的故事里的“小姑娘”一样,照朝想,是被那双眼睛困住了吧?
明明是主动做的这种事情,日向看起来却比她还要紧张,连呼吸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