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和影山约定了将来要做记者,现在也一边读书一边在旭日新闻社有实习项目,对这种体育相关的边边角角,照朝不说是如数家珍,也算是了如指掌了。放眼全球体育历史,从来都不乏活跃在各个领域的日裔运动员,比如二月在直布罗陀公开赛上凭借突然死亡快棋赛成功卫冕、第三次拿下冠军的国际象棋特级大师中村光,或者她在町内会队的监督安生教练,都算是日裔的外国人。
对于这种要么在海外出生、要么就从小去了海外的,国内舆论还有民众的态度也会友善一些。再比如今年澳网公开赛上首次参加四大赛就打到第三轮的天才网球少女大坂娜奥米,虽然一句日语也不会讲,但对着媒体仍然表示“希望有一天能代表日本参赛”,这样的表现让连一向除了棒球足球和赛马相扑之外丝毫不肯入眼的《中SPORTS》都对她赞赏有加,称她是“小幡阳子以来五十年一遇的奇迹”。
因为还是大学在校的实习生,法网和澳网的时候照朝都是留守报社的,也给前方同事发过来的赛后视频做过剪辑。即使这个时候已经作为日本网球选手的身份打了两年多的球,但屏幕上接受采访的大坂选手除了一个日式的姓氏,其他的方面无论怎么看,都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女孩。
然而就算是这样,照朝仍然听报社的老师说过,日本网球协会一直在积极地和大坂选手那边、包括本人还有家人展开沟通,希望能让大坂选手加入日本国籍,代表日本参加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
日本是不承认成年人双重国籍的国家,按照现行日本法律,因为出生地关系造成的双国籍问题必须在22周岁之前做出选择。大坂选手比照朝小一岁,是1997年10月份生人,虽然距离最终决定还有三年多的时间,但凭着澳网和法网上的取得的优异成绩以及温网的因伤遗憾缺席,在日本国内的热度始终是水涨船高。
有为了打比赛回来的,当然也会有为了个人发展前途“走出去”的;对于后面的这种,民众的反响可就没那么友好了。在上半年的体坛新闻里,不管是川口悠子由于跟腱受伤放弃花滑欧锦赛,还是塚原直也由于没能取得里约奥运会参赛资格而宣布退役,评论区几乎都是一片骂声,更不乏对此阴阳怪气的媒体,甚至有人言辞激烈地在SNS上刷屏,称这就是这两位运动员“叛国”的报应。
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舆论的洪流,不管是川口选手为日本在花滑世青赛上摘得的首枚双人滑银牌,或是她之前被媒体交口称赞的圣彼得堡大学国际关系学系的学历;抑或是塚原选手IH两连冠、NHK三连、全日本选手权五连冠的成绩,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几乎称霸日本体操界的统治地位,乃至他那位5枚奥运金牌得主、在国际体联拥有两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体操动作、担任日本体操队总教练的传奇名将父亲——
都不能。现代奥运之父顾拜旦曾用咏叹调般一唱三叹的笔触赞颂过体育的美丽、正义和勇气,也曾不遗余力地在各种各样的演讲中强调着“参与比取胜更重要”的理念。可是当“参与”这一步都要放弃一切、从头开始的时候,对于想要站上更广阔的舞台、想要如奥林匹克格言一般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运动员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几乎是足以改变运动生涯的抉择,就像是高一的时候被她拿来当例子讲给日向听的那个跳高运动员托马斯,扯着一口气非要改变跳法,被NHK又是折翼又是惋惜地感叹了半天,这些年的成绩浮浮沉沉上上下下,今年还是代表巴哈马参加了里约奥运。
这对于托马斯来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对于川口选手和塚原选手却不是这样。配合默契却无法入籍于是不得不放弃的旧搭档,和从头到脚都是问题于是始终无法达成一致的临时搭档;或者无法逃离的年龄的阴影,以及奥运代表的第一次落选,也许就是促使这两位运动员作出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互理解、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奥林匹克的精神写在宪章里,好些人却连第一条都做不到。这些事情,及川学长知道吗?想过吗?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照朝很想问问面前的年轻男人,可心里又有一个隐隐的声音告诉她,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至少在和女友分手、这个消息传到她们这些外人耳朵里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已经下定的决心没那么容易动摇,做好的觉悟也不由他人质疑。照朝突然有点理解及川学长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一直追着她问来问去的了,因为关于这一点,大概没有谁比她更加坚持——
“只要我想的话,那就会去见。”照朝这么说着,摸了摸锁骨下方的位置,仿佛那里是她勇气的来源,“我才不像学长你们那样——”
因为她和影山的约定,中学二年级的夏天曾经交换过的,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实现了。隔着T恤薄薄的布料,指尖能摸到一圈细细的触感,偶尔在睡前取下项链的时候,或者早上起来重新戴上之前,照朝会把那环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比划比划——
虽然只是挂到第一个指节就不会再往下了,虽然绝大多时间那环银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