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正给沈砚汇报着江州的情况,两人都全神贯注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沈砚本来是个及其警惕的人,但今日是宫宴,周边又都是他亲手布置下的羽林卫,他倒是放松了许多。
晚棠走近,藏在靠近凉亭的假山后,凉亭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沈砚面色凝重,两手交叉着背在身后。
“在知道令牌是从孟远海的船上搜出来的之后,属下私下里去查了孟远海的人脉关系,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晚棠捏紧了拳头。
沈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孟远海叱咤盐行几十年,精明会算计,是个老滑头,交朋友无数。他父亲当年也是个商人,是江州出了名的大善人,当年设粥棚救了不少在饥荒中难以生存的小孩的命。”
“这些小孩长大之后,有的成了投身去了他们孟府当下人,有的去了盐行办事,各种生计的都有。但这其中最不寻常的是当年的一个小女孩,直接进了孟家大门,跟着孟老爷姓了孟。那小姑娘在府中住了几年,被孟府上下当大小姐看待,却在后来被京城的家人接了回去。”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小女孩本是京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同家人一起外出游玩时不慎走丢,被人拐卖到了江州,这才得了孟老爷的救济。”
“孟老爷舍不得这小姑娘,但别人亲生父母来了也无可奈何,便只能不舍,羞于自己的商人身份决定再也不承认收养过这么一个女儿,于是孟府的人也不敢提起。久而久之,这么多年过去,大多数人也就忘了这么一回事。”
“属下派人查问许久才查到,京城的那户人家,也姓孟。”
沈砚一惊:“什么?”
躲在假山后面的晚棠也一惊,捏着的手帕差点掉落在地上。
姓孟。
这京城中姓孟的大户人家,还不是商人出身的,就只有一家,就是她母亲孟夫人的娘家。
也就是说,孟远海家当年收养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的母亲,当今的郑国公夫人。
她咽了口口水。
兜兜转转,逆党的事情最终还是到了郑家的头上。
沈砚很明显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关系,在凉亭中踱步沉默了许久。他不说话,石青也不敢说话,三人陷入一片寂静中。
沈砚现在心中很烦乱。
郑国公家,居然是郑国公家,为什么偏偏是郑国公家。
前些日子他才同意了让郑国公家的女儿入宫当神卷楼的女官,今日这消息就到了他的耳中。
他是否,在引狼入室?
前几天刚打消的怀疑又浮上心头,郑晚棠的那张笑脸仿佛就在他眼前。
石青小心翼翼道:“那郑国公......”
沈砚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件事。
今夜的戍卫皇宫的人,除了他的羽林卫之外,还有郑国公的东营铁骑。
他立刻转身,神色严肃地对石青道:“你去告诉一声段丰,让他把东营那群人盯好了,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再多派一些人去保护圣人和娘娘,你现在随我去监牢。”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凉亭旁的假山后,夜风吹动御花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郑姑娘,听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来见见沈某了吧。”
晚棠笑笑,施施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石青瞪大了眼睛:“大人,您......”
“沈大人不愧是军中出来的,真是好耳力,好眼力啊。”晚棠由衷赞叹着。
就算沈砚不叫她出来,她自己也该现身了。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她已经全都听见了。沈砚已经怀疑到了父亲身上,自然也就不会相信东营的人,立马就会发现今夜御花园的不对劲。
她得在他命人去彻查之前自己说出来,不然可就害了其他人。
看着迎面而来的晚棠,沈砚嘴角也浮起一抹笑意。
“之前姑娘问了沈某这么多问题,在下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没想到姑娘才是聪明的那一个。不仅能买通东营的人顺利插手进宴会的防卫中,还能查到沈某的行踪,在这里偷听了这么久,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诶,沈大人此言差矣。”晚棠摆摆手。
“买通这词可不好听,我直白地告诉您,朱泽就是我的人。当年我救了他母亲,他如今才为我办事,这和买通可是彻彻底底的两码事。”
她已经走到了沈砚的面前,两人仅有三步之隔。
“我费尽心思,先是博取了大人的信任,又设计让自己能够听到这些有关江州逆党的消息,是有话想对大人说,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她看一眼石青。
石青立刻摇摇头,神色紧张:“大人不可,她若是想对大人下手,那您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