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风(六)(1 / 2)

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羽睫如蝴蝶微憩,在眼下盖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季珣知道她是在装睡,却并无意拆穿。

这样也好,既可以避而不谈白日的隐秘,也可以让他瞧一瞧她。

若非亲自来过,他总是不放心的。

他指腹轻轻抵着她的下颌,微微偏移些许,露出纷乱青丝下半遮的伤痕。

血早已尽干,只在薄透细嫩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淡淡浅印。

持盈感受到指尖的触碰,呼吸乱了一瞬。

他小心地将她的乱发拨至一旁,细微疼痛伴着青丝刮擦涌入她的脑海,她没忍住,下意识倒抽了口凉气。

下一刻,便在心里责自己:这点痛都忍不住,还能怎么装下去!

他无视着她的假装,仍没有拆穿之意。

倒是她先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双眸,好似刚刚睡醒一般。

瞥见他眼中含着的笑意时,还特地打了个哈欠以作掩饰。

“皇兄。”

她软软唤了一声,旋即试图挣脱他手指的桎梏。

他捕捉到她眸底的窘迫,可手上却一分未松。

“别动。”他许是下令惯了,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疏冷与不耐,可在开口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却又放轻柔许多,“太医只管治伤,可不管养护,若是不管不问,会落疤的。”

他另一只手蘸了些带来的药,旋即涂在她的那道浅痕上,轻轻打着旋儿。

“皇兄竟这般在意持盈容色?持盈还以为,女为悦己者容,只有心上之人,才会令你这般在乎。”

她颈子的肌肤本就极薄,说话的时候,好似脉搏在他指尖起舞。

他没有接话,眉眼沉静。

蘸着药的指尖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流连,轻得好似惜花之人在花瓣上柔抚。

被他抚过的肌肤有些发烫,她不禁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里,脑子却一时迷惘,难以捉摸他的意图。

他待自己这样耐心,却偏偏对她的试探置之不顾。

他每一个关怀备至的举动,为自己特意放柔的语气,和那时的情难自持,难道都是假的吗?

还是……他只是享受着她被他牵扯心绪的过程,把她当成一只纸鸢,高兴时便收紧,不快时便放远,但拴着她的那根丝线,永远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上。

是了,就是这样。

她凝着坐在床边的他,纵然在为她上药,一拂袖,一低眉,仍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与矜贵。

他本就是喜欢掌控局面的执棋者。

时光静静流淌,他处理完伤口,才抬起头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总是?”

持盈敏锐地挑出了这个词。

何来总是?

她虽是重生之人,可在季珣的记忆中,她从前从未自伤过。

“哦,是孤容易多思。”他怔了一瞬,避开她的目光,“见你因此事伤了自己,便怕日后你还会如此,所以才出言提醒。”

“皇兄是说……我成婚之后吗?”她垂首一笑,“不会,今日……我不是要自伤,只是缓兵之计。”

他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望烟亭中,我倒下那时,曾看见了皇兄的身影。”她眸光熠熠,却眨了眨,将情绪匿在眼睫下,不愿示于他前,“不知怎地,我明明觉得是幻影,可在阁中时,竟相信你会来。”

“是孤来迟了。”

他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上一世,她孤立在燕国宫城上时,是否也想过他会来?

可他却来迟了。

今次,他虽救了她,却又来迟了。

“皇兄,皇后娘娘是不是不愿我嫁给九安哥哥。”

她并不愚笨,自然已猜到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你们都不愿我嫁他。”

她似乎……在一开始,把事情想简单了。

“那如今,还嫁吗?”

他心中隐隐期盼着她的退意。

他既能颁旨,自然也能摆平。

可对持盈来说,圣旨已下,君无戏言。

除却她死去或是折损了清白,确是万万悔不得婚。

只是,贺九安是个好人,她不愿他因自己为难。

“我答案依旧不变。”她无奈一笑,“只是还望皇兄成全一件事,日后,再赐我一封和离诏书。”

出嫁是定要出嫁的,只有以此为借口离了宫城,她才能彻底摆脱周辞与……他。

届时,她把和离诏书交给贺九安,由他来决定自己的去留,也算不相负。

季珣没应也没否,只自顾自地收拾好略有些褶皱的床沿,似不曾听见她的话,起身朝门口走去。

*

转眼已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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