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鼻腔内呛了不少水,难受得她一直咳嗽,但她纤细的胳膊却始终紧紧拦着女人的腰,丝毫不敢懈怠。
女人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行动会被阻拦,反应慢了半天,又听见白冉在一旁抱住她痛哭流涕乞求原谅拜托冷静,大概意识到白冉也是个处境不容易的人,她双手无力地垂落,任由白冉将她带进了离湖泊有一定距离的亭子里。
女人十分沉默寡言,白冉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以点头或者摇头的轻微动作进行回应,最后她听着白冉发誓明天一定要让那些欺负过她们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时,突然露出一个又哭又笑但确实能令人感受到深深绝望的表情。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白冉的肩上,对白冉说了声谢谢,随后从背包里头拿出手机,拨打了家人的电话。
白冉听见,女人平静地对着话筒喊了声“妈”,对面立刻传来劈头盖脑的尖利谩骂,“你滚哪里去了,还有胆离家出走啊,你知道吗?小林急都急死了,赶紧死回来给他道歉!”
女人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已经到达白薇市后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她略含歉意的眸光看向白冉,轻轻说道“我也该回家了”,之前的一瞬决绝,已然消失殆尽。
白冉的内心百感交集,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关这个女人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清楚,因此也不敢擅自发表观点。
但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白冉突然就鼓起了勇气,想要证明给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却同样有过柔弱想法的女人看:她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活出另一种不被过往束缚的生活,只要最低限度的生命还在,她的人生就存在着破冰的可能性。
以前,白冉总觉得自己应该待在一个孩子、一名学生所应处的齿轮位置上,不能给由大人构成的秩序社会带来多余的困扰,人微言轻的角色定位,决定了她总是过分压抑以及带点冷漠的行事风格。
可是看着同样陷入困境甚至采用极端方式解决问题的大人,白冉恍惚意识到,如果她继续禁锢自己的真心和轻视自己的地位,哪怕她最终成长为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也依旧避免不了走上一条凄苦寂寥的归宿之路。
白冉追上前,按捺住难以开口的那份羞赧,破罐子破摔般说道:“姐姐,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努力生活好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一开始是觉得眼前站着的女孩过于理想主义,两人所经历的困境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但她长期以来冰冷的内心确实有被白冉的言行举止所温暖到。
她注视了白冉许久,就在白冉自己都在为脱口而出的一番热血话语尴尬不已时,她摸了摸白冉的脑袋,声音柔和:“那……请加油吧,你还年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至于我自己,只能得过且过。”
紧接着,她不再犹豫,快步离开了白冉的视线,而白冉站在原地,暗暗下定决心。
这是高一那年所发生的一件让白冉决定改变被动局面的意外事件,之后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她暴揍了一顿褚星叙,又和裴语聍和好如初,彻底结束了这场长达数月的校园欺凌。
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白冉还未开口,江语雪就自言自语道:“我也努力了,只是晚了点。”
江语雪散发着寂寥的脸上,扬起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在一声嗤笑溢出前,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无声笑得抽搐,苍白的脸色因为兴奋染上一层绯红,幽黑的深眸弯成月牙形状,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用力舒展。
如果不是晚饭时她贤淑静谧的模样刻在白冉大脑深处,白冉可能会以为眼前这个女人神经错乱,突发症状。
白冉想到现在是所谓的末世,无论是谁,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上两年,一定都会感到压抑与痛苦吧!
江语雪现在这样令人震惊的模样,说不定是因为积攒了太多情绪想要对外纾解,憋了很多话想要一吐而快。
白冉不太懂该如何安慰别人,只能轻轻说道:“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江语雪癫狂的动作戛然而止,她仰起头,朦胧的泪眼映照出白冉瘦骨嶙峋的模样。
那双看上去不谙世事的纯澈瞳仁,倾淌着柔暖的友善,认真又专注地凝视着她,她胸腔内正搅浑一切理智的情绪突然熄灭,她怔然道:“我真的得到解脱了吗?”
白冉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她在白冉开口前立马抹掉了脸上残存的泪水,若无其事地将白冉推进浴室,“我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快去洗澡吧!”
白冉犹豫看她一眼,发现她已经敛起了所有的情绪,神情又变成了严丝密合的平静柔和,只能乖乖听话。
白冉脱掉衣服,发现镜中的自己瘦得触目惊心,凸出来的骨头摸着都硌人,她用指腹去揉眼下的青黑,还以为它能跟沾染的灰尘一样可以搓掉,这张脸明明熟悉却又陌生,眼中充斥着迷茫不安,一副忧愁柔弱的模样。
这个世界还是她熟悉的世界吗?真的会有人一觉睡两年吗?她为什么会睡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