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彦哥,别看了……”
连续重复了好几遍,秦彦都如同失了魂般钉在原地。
低低细细的女声似乎无法唤醒他不知飘落到何处的思绪。
雨滴像是吸足了她声音里的担忧,逐渐膨胀变粗,吞噬掉她的声音轻而易举。
白冉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心如擂鼓。
现在是可以优哉游哉欣赏丧尸跑步姿态的时候吗?难道丧尸根本不足为惧,只是看上去恐怖瘆人,其实都花拳绣腿很好对付?
白冉感觉自己的眼前以及未来快要被深不见底的浓黑所吞噬,内心的不信任感迅速膨胀,比起昨日初见末世的茫然无措,她开始害怕将命运的走向交付给陌生人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忍无可忍地高声喊道:“秦彦!走吧!”
白冉的声线薄亮,山间清泉般的透澈,拥有仿佛能具象化为水晶的质感,但她吐字清晰,又带点鼻音,因此加大嗓门的时候不会听起来特别尖锐,甚至悦耳醒神,犹如一杯加满冰块的青柠水。
秦彦终于有所反应,偏转过头回望白冉,应声说了个“好”字,然后就在白冉紧张得都不敢转动的深黑曈仁的盯视下,凭空掏出个相机,对着不断接近的尸群一通抓拍,临危不乱,动作慢吞,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但白冉怀疑他是不是又要敷衍自己,“别急,等会,我马上。”
而此时,由于白冉惊人的音量,在一片岑寂中尤为凸显,就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在丧尸群中炸起了轩然大波,风滚过麦穗般递进式的嚎叫,从它们的队列中接连不断地传出,白冉似乎能感受到它们拔高的兴致穿透坚实牢固的车身,如有实质般凝在自己身上。
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白冉面色苍白地跌回原位,身上如同多了一副枷锁,沉重不堪。
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命,她倒是不会怀疑秦彦肯定能在最后一刻之前及时出发,只是这样的行动对她而言太过惊险。
以往,白冉做任何约定碰面都从不迟到,甚至连乘坐高铁都会提前一小时左右到达,大多计划执行的事项都准备充分,时间富裕,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压根就没有体会过这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可是现在她却要被迫跟随别人的步调,听从这种在危机四伏中毫无章法的瞎指挥?
他们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殊异能,而白冉除了身体素质提高外似乎并没有获得任何“超能力”,对丧尸也所知甚少,几乎等同于一个白板,离危险越近时越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所感受到的压力与别人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身后的丧尸似乎快要突破所谓的安全距离,风夹带着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白冉决定摆烂,她关上车窗,闭上双眼,等待制裁时刻。
短暂几秒内,大脑在疯狂地胡思乱想,能够顺畅呼吸的空间好像也越来越狭窄。
“嗯?”直到旁边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她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由自主地贴近了车身内唯一的活人,双手抓牢了对方的半边胳膊,如果不是他的外套足够厚实,其下覆着的白皙皮肤,应该被她无意识的掐捏,给抓出了血痕。
指腹摁住的地方,有结实的回弹,绷紧的线条下,有血液的热度在流淌。
白冉小心翼翼地抬眸,瞪大的眼珠差点飞出了眼眶,呼吸一顿。
对方离得很近,偏着脑袋,正安静地凝视着她,帽檐投下的阴影,像是给他的眼下扫上了浅淡的黑眼圈,配上他此时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模样……
看起来有些阴沉。
白冉一个滑退,缩至座位角落,仓促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就是外面太危险了有点害怕,无论这里坐的是谁,哪怕是盆栽、玩偶,或者任意一个人,我都会忍不住想要抱团取暖一下……啊,怎么办……”
白冉的脑子已经被恐慌搅得一团糟,说话的风格也从以往的轻声细语、慢慢吞吞,直接晋级为噼里啪啦、火急火燎。
最后,她憋着嗓音轻声重复:“怎么办?”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另一个人。
苏时祈刚醒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视线就跟能要人命似的,让她有种退避三舍的冲动。
别做捞稻草的傻事浪费时间了。
她对自己说。
在温热的液体漫出眼眶之前,她捏紧手心,让自己冷静。
三个人之中,只有她最晚进入末世。
最害怕的人是她,最需要做出改变的人也是她,既然都选择出来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那么就不应该浑浑噩噩、畏手畏脚,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她好像有点明白林白霜对自己的担忧了。
平时的她,看上去太乖、太听话了,形象和行为都很像,那种只会附和听从别人的安排命令,失去自我也不在乎,迫切想要得到别人保护的菟丝花。
可,她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