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问她妈:“晚上都吃鸡蛋饼?”
刘秀娃被逗笑了:“咋可能,咱家还能个个都吃鸡蛋饼了,没那么多鸡蛋,妈只给你一个人吃。”
虞晚有点心虚:“那你们吃啥啊?”
刘秀娃道:“吃糊汤,拌点凉菜,你爹你哥他们再加点馍。”
虞晚在原主记忆里翻了翻,糊汤原来是一种类似杂粮粥的东西,馍也不是她知道的那种白面馒头,而是杂粮窝窝头,黑不黑黄不黄的。
记忆里存在的东西始终没什么实感,等刘秀娃嘴里的饭菜摆上桌了,虞晚才切切实实对这个时代的贫穷有了认知。
这年头倡导以农养工,用农业来哺育工业,工人们铆足了劲搞生产,后方的补给全靠农民在地里一锄头一锄头的刨。每年秋收之后都要交大量的公粮,农民们自知是在做贡献,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但怎么都填不饱肚子的这种困苦,却真实存在,不容忽视。
虞家还算是大队里比较宽裕的人家,但也过得紧紧巴巴,一大家子总共十二口人,吃的东西,就眼前这点。
虞晚望着桌子上干巴巴的馍和一碟拌萝卜,莫名其妙就想哭,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无数的人,无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小姑娘的心还没成长到足够冷硬。
虞晚长长的睫毛上浸出水珠,她连忙低下头眨了两下眼,不等时刻关心她的刘秀娃开口,就主动将碗里满满的糊汤分了一部分出去,又把面前独属于自己的鸡蛋饼撕巴撕巴,站起来一人碗里放了一块。
鸡蛋饼泡在糊汤里也可以吃的呀。
全家人都震惊了,要不是不兴搞封建迷信,他们要怀疑虞晚鬼上身。
刘秀娃有些着急:“咋了,是不是油放少了,还是你嫌有点焦?都怪你二嫂,烧火的时候没个轻重,恨不得把铁锅烧透,好好的鸡蛋煎饼,硬是黑了一块。”
虞晚听见她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反思自己,责怪二嫂,有点愧疚,她连忙道:“不是的,妈,我乐意给你们吃。”
大侄儿虞顺馋涎地看了眼碗里,不敢相信这是他小姑,他问:“姑,你又不爱护食了吗?”
虞晚冲大侄儿笑:“不护了,再也不护了,你们吃啥我吃啥。”她想了想,改口,“我吃啥你们就应该吃啥。”
甚至得比自己吃的更好才符合常理。
这一家子,老的个个勤快挣工分,小的长身体急需营养,谁不比一个作精懒货缺食物啊。
哪能什么便宜都给虞晚占。
虞晚拦住要把鸡蛋煎饼还回来的刘秀娃,嘟着唇佯装不高兴:“妈你快吃,不吃我生气。”
刘秀娃一边拿眼睛觑她,一边犹豫着咀嚼,别说,她虽然疑惑闺女为什么这样做,但心里还挺高兴的,闺女好像终于开始懂事了。
桌子上其他人看刘秀娃吃了,于是也纷纷拿起筷子,他们不知道虞晚准备闹什么妖,但无所谓,已经习惯了,这次就算要闹幺蛾子,好歹提前给他们甜头了。
等吃完饭,也没见娇气小妹又作妖,哥哥嫂子们不禁松了口气,开始各忙各的。
别以为农家人吃完晚饭就能闲着了。
大嫂去灶房洗碗刷锅,二嫂开始洗衣服,三嫂也开始缝缝补补,刘秀娃去纳没做完的鞋底,男人们则要么收拾院子,要么去劈柴火。
虞晚左右看了看,她这具身体娇生惯养,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于是便回了房间,准备再好好理一理思绪,争取做到悄无声息的改变,要顺理成章对家人好,改变自己的形象,也要做个计划出来,想办法改善生活,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
家里人在虞晚关闭房门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又都默不作声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计。
刘秀娃拿针在头上蹭了两下,再穿过厚厚的鞋底,缝出密密麻麻的线,虞建社蹲在她身旁,他不像别人一样抽旱烟,但这时候不抽旱烟也没别的事情干,只能静悄悄蹲着。
刘秀娃嫌弃看了他一眼:“我听门外头挺热闹的,不去跟人唠嗑?”
虞建社叹了口气,摇头:“不去。”
刘秀娃用顶针送了下针,又问:“咋回事,发什么愁,最近不也没什么事。”
虽然在自己家,虞建社也左右看了看,声音小了一些:“就,咱闺女那事。”
刘秀娃:“闺女啥事?她不就爱跟着个知青到处跑么,那还是个女知青,有什么影响。”
虞建社本来不是想说这个,但被打了个岔,顺着刘秀娃道:“她不还要死要活说喜欢张长城,要跟人许知青争一争。”
刘秀娃切了声:“你信?闺女能看上张长城才见鬼了,我还不知道她,当小孩子过家家,张口就来。你别管,过两天就没声了。”
虞建社嗐了声:“我跟你说,是大队那边,又有人举报我。”
举报二字一出,刘秀娃脸色就变了:“举报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