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幽说话做事一向效率极快,尤其是他在看某些人极其不顺眼的情况下,离开东夏需准备的一切琐事无不亲力亲为,臣无妄数次意图寻他谈判妹妹身上血契之事,一概被事忙勿扰推拒。
不止臣无妄是郁闷的,师远诘呆在臣府这五日,也没能见上寻幽一面。
“白姑娘,在下明日就要同臣小姐回南晏了,不知可否叨扰仙尊片刻?”院子一角的白玉石桌前,白苏惨兮兮与立在桌子上的长剑柘梧面面相觑,活像个课业偷懒被现场抓包的小孩子,柘梧的器灵尚未现身便令她一个头两个大,这节骨眼上院门口吃了无数次闭门羹的师远诘再次不负期望的前来拜访。
正被监督练剑的白苏欲哭无泪,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说辞来拒绝这位锲而不舍的公子爷了……
“那个,师尊他……”
她踌躇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柘梧围着两人转了几圈,自银光中迸射出潋滟的丁香色,那器灵只幻化出半颗脑袋,颀长的狐狸嘴横插在两人之间,居高临下冷冷的俯视师家公子,沉声道:“你的来意,均已转告吾主,为何仍执着于见这一面?”
师远诘垂下头,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若是担心吾主不会将你这种小人物的请求放在眼里,那大可不必。”罹柘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又伸出半颗头,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另一边玩弄柘梧的白苏:“凰王的请求,吾主就算是上天入地也决不辜负。”
被刚刚还在训斥自己——重活一次那不好好练剑时候的脾气跟之前一样狗——的巨型犬科动物舔了脸蛋,白苏瞪大眼睛一阵恶寒,手下一个哆嗦柘梧哐叽摔落在地。罹柘喉咙极其委屈的呜咽着,又探出半个身子将躺在地上的剑衔起来递到白苏手边。
“你看不惯吾打骂随你,别摔柘梧啊,这可是吾主的故友送给他的。”
“你别突然凑过来,我怕狗……”
“吾是九尾狐!不是狗那种低级四脚兽……”那只白毛狐狸竖着眼睛气鼓鼓的炸了毛,却又陡然软了下去,百般无辜。白苏没理他,接过柘梧拿丝绢将上面的口水擦干净收入鞘中。
“师公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既然我答应下来,便没有食言的道理,令尊的事我会竭力去追查,东夏和南晏的合作我也会密切关注,既然当年是我将这世间推入另一方混沌,我想以那个我的脾性,不会就这样让它潦倒下去……啊,我也不会。”
“在下不敢质疑仙师,也不敢辜负白姑娘的信任。”师远诘意识到自己为了父亲与东夏利益操之过急了,歉意的苦笑一声,再次抱拳施礼离开院子,院门口,臣无怜似是正在找他,蹦蹦跳跳迎上来,又冲院子里的一人一兽挥挥手。
“师公子,哥哥说还有些东西没安置好,可以请公子陪我去城里采购吗?”少女白里透红的娇俏脸蛋,正低头羞怯盯着扭捏的衣袂,师远诘温和笑了笑,微微躬身:“臣小姐是东夏尊贵的客人,与您同行乃在下之幸。”
“啧啧啧……”门口的悄悄话,白苏听不见却悉数入了那只狐狸耳朵,罹柘干脆化灵现身,翘着二郎腿坐在白玉桌上,手托下巴感慨摇头:“想当年吾主对待凰王比此人更温柔,为何凰王依旧是块茅坑里的石头死不开窍呢?”
身后有长剑摇摇晃晃竖了起来,哐当一声砸在那对狐狸耳朵之间,罹柘抱着脑袋满眼泪花,哼哼唧唧回头敢怒不敢言。白苏将剑扔回桌上,给自己泡了杯花茶降火降燥,顺过气来才心静如水的睨了狗狐狸一眼:“文辞跟谁学的?”
“吾主呀,是吾主捡到吾,教会了吾读书认字,还教吾怎么活下去怎么修炼怎么打架怎么管制妖族……”坐在桌子上的白毛少年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似是怕她再对自己下毒手,数完漓默对自己的好迅速幻化成四岁小孩儿模样,汤圆似的脸蛋可怜巴巴的扬起来。
想他当年无数次拿这招让漓默心软,虽说碍于漓默的霸权主义,他没能向凰王套用过,但……凰王是漓默一手带大的,脾性应该略有相同。
应该略有相同……
白毛团子和居高临下的白苏面面相觑,随后却被白苏一手提溜起来:“哟,幻化这么小一只真是贴心呢,”
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狐狸尾巴根上。
“方便挨揍哈~”
罹柘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足足怔滞了十数息,直到人被丢在桌子上,罪魁祸首摇着茶壶溜达一边浇花去,才龇牙咧嘴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你居然打吾?漓默都没打过吾!”
“是吗,真荣幸。”
“吾可是看着你出生的!你不能这么对待你前辈!”小孩儿仰躺在桌子上竖胳膊蹬腿,滚了好几个来回才发现某个人浇花浇的全神贯注。
白苏笑眯眯的将壶里茶渍倒干净,无比真挚温柔:“呀,亲眼看着我出生的?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罹柘连皮带毛一阵哆嗦,眼角瞥到房门被打开,立刻跳下桌子化作狐狸,叼着柘梧如似见到救世主一般奔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