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怀川的目光也投向了杜衾年,探究之意明显。
杜衾年叹息一声,苦笑道:
“诸位有所不知,朝廷拨给的赈灾银与赈灾粮,与民间私赠的不同,并非直接送到县衙,而是必须经过层层官府调拨。所以赈灾物资都交付于当时的清川府衙,由通判管理与下拨。”
“通判?欧阳胥?”
沈怀川突然出声。
“正是。没想到金公子居然知晓。”
沈怀川眼睛眯起,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状若好奇般开口:
“我在京中时也曾听闻一二。这位欧阳大人,与冯知县不是至交好友么?”
欧阳胥与冯信成乃是同朝举子,后又请旨与冯信成一同远赴清川府上任,在当时还传为一桩美谈。
但二人具体职位不同,欧阳胥是清川府通判,并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几年,一直到今天。
而且,沈怀川还听说,这位欧阳大人自今年年前便生了怪病,一直闭门不出,公务也都是送至府邸处理。
“当时欧阳大人与冯大人政见不和。冯大人认为,虽然一时洪水消退,但是淤泥未清,江堤不稳,若是就此停止工程,日后必起祸事。”
“但是欧阳胥没有听?”
沈怀川直呼其名。
许清徽偏头望了沈怀川一眼,心下奇怪,她总觉得沈怀川似乎对这位欧阳大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和敬意。
“是的。欧阳大人断了对龙栖县的拨款,赈灾粮也仅勉强够安置灾民。同时欧阳大人上报朝廷,禀告说清川府水患已清。官家十分高兴,赐下诸多赏赐,还差点升他做了知府。只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擢升官职。”
“这事之后,冯大人与欧阳大人的关系便就僵化了。而吞龙江江堤便是我们如今看见的这个样子,此后也不过是在先前的基础上修补罢了。”
杜衾年看向许清徽,对她说道:
“若想修堤,你可清楚你面临的是什么?”
杜衾年的意思许清徽听明白了。
多年水患侵袭之下,龙栖县本就已积贫积弱,缺银少粮,甚至缺少工人,现下还有府城通判欧阳修的掣肘,想修补江堤都不容易,若是要全新规划、重修江堤更会难上加难。
那些人不是不知道吞龙江水患严重,而是一旦江堤修好,水患消弭,他们也便没有了机会拿到每年来自朝廷的赈灾粮和赈灾银,没有机会中饱私囊。
“杜大人。”沈怀川似是坐久了,直起腰活动了下筋骨,对杜衾年说道,“本官在京中,与清川府即将上任的新知府沈怀川沈大人,乃是旧识。”
沈怀川余光观察着许清徽的神色,看见她在听到“新知府沈怀川”几个字时毫无反应。
心下了然,这小姑娘果然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不仅知道她是沈怀川,还知道他就是新上任的知府。
“沈大人有封信,托我带给杜大人。”
沈怀川朝身后扬起了手,南风立即从胸中掏出一封折叠好的信,递了过去。
一直候在杜衾年身侧的李执见状,立刻上前接过信,转递给了杜衾年。
许清徽内心直呼厉害,为沈怀川装他自己的演技喝彩。
“沈大人带了赈灾物资,正在前往龙栖县的路上。准备先解决龙栖县此次的水患后,再赴府城上任。”
沈怀川稍微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说道。
“所以这修堤款之事,杜大人尽管放心。”
杜衾年大喜,如此便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此事隐秘,沈大人抵达之前,还望杜县丞切莫声张,可尽管按原先的安排先行修补江堤。”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杜大人,既然现下沈大人将带来物资,便无后顾之忧。可否由属下先行查勘地形,确定河堤的改建方案?”
许清徽这时插话道。
有了沈怀川这位知府大人兜底,那很多困难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
杜衾年仍旧有些犹豫,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正好本公子想在附近游玩,便让她与本公子同行吧。”
沈怀川看了神色坚定的许清徽一眼,不知为什么,心下觉得此事不应当阻止她。
另外,他也好奇,如果给许清徽放手去做的权限,她究竟能折腾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既然沈怀川都开口了,杜衾年也没了阻拦的道理。
便索性让许清徽放开手大胆去做,杜衾年想,万一做成了便有功,若做不成也损失不了什么。
堂中话毕,沈怀川便带着许清徽同杜衾年告辞,准备按他们商量好的计划执行了。
出门时,沈怀川瞥见屋外的暗影撤去。
那是个在偷听的人,从谈话一开始就在了,现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