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段时间她没有玩伴,但她并不不孤单,依然很快乐。
生活在只有她与妈妈的房子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大自然相伴。风车茉莉垂落院子,榕树下挂着藤制秋千,蔷薇布满篱笆墙,像是个小小的绿色城堡。用树枝黄沙代替的笔纸,比粉笔黑板更有意思。她们在田野里数鸭子,在衣柜里念诗。想画画的时候,妈妈就站在玻璃的另一端,用水性笔勾勒轮廓,她负责在另一端填色。
琳琅的童话书,她偏爱小公主。因为在她的世界里,妈妈就是最美丽的公主。
学公主跳舞的时候,她总是摔倒,而妈妈总会单膝蹲下来,很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他,害怕摔倒的话会摔得更多。
这样的日常,日日月月,岁岁年年。
等到她六岁那年,妈妈就忽然变得忙碌起来,而她并不允许出这个小小的城堡。
渐渐的,一年到头见到妈妈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听照顾她的阿姨说,妈妈在外面工作很辛苦,也听她描述着城堡外面的精彩世界。在她不停央求下,她偶尔会被接到城里与妈妈一起住,也跟妈妈做好约法三章。不许在她工作的地方乱跑,不许和鹿叔叔以外的人说话,不许乱动摄影器材。
以及,在外面要叫她宁阿姨。
记得那年的风冷得刺骨,春天来得格外晚。
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她在公寓走廊亲眼目睹了一身黑衣的男子用刀捅向妈妈。破碎的记忆力掺杂着邻居惊慌的面庞,尖叫声与炫目的警灯混成一团,如针扎一般刺入脑海。
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这把刀快到什么程度,当眼睁睁的看着血流了满满一地后身体仍然僵住无动于衷。因为抱有希望,因为不相信事情已经发生。明明吃刚起床的时候还给她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白色公主裙,她也和平常一样学着洛阿姨那样喊她栖栖,因为没有任何准备也始终接受不了这是事实。
直到救护车离去,她才瘫坐在地放声大哭。
再然后鹿叔叔告诉自己,妈妈已经不在了,尸骨不知所踪,留给自己的遗物只有鞋盒大小。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多了个姓,叫鹿宁悠。
宁木栖的案子最终定为粉丝因爱生恨,凶手已畏罪自杀。可疑点重重,妈妈在送上救护车明明还有一口气,一个无业游民的私生饭又哪来的路子能带着在安保森严的明星住所自由出入。
查了的案子是案子,查不了的案子就不是案子。鹿叔叔好言劝她放弃,要她把过去烂在肚子里,变成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她的童年在这里划下休止符。十一岁的年纪她终于离开了那座绿色城堡,只见城市繁华却不曾感到温暖。
□□白道其实都是一条道,而公道则沦为最遥远的那一条。至少对鹿宁悠来说,无法依赖别人也找不到那条道。
她在妈妈的遗物里翻到一台老式智能手机,六位数密码,用穷举法试到至今仍旧没能解开。
她想起妈妈出事前天的一通电话,“你要不要看看女儿,真的是太可爱了,我想你会喜欢她的。我不是来找你复合,想什么呢。……嗯?好啊,我们就在南溪岛见,真怀念呢,那也是我们认识的地方。”
听完那通电话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从石头里凭空蹦出来的,而是有个便宜爹。
而南溪岛,也是海边之夜的拍摄地点。
妈妈素来平易近人,为人和善,也没什么亲戚产权纠纷,却在家门口死得不明不白。妈妈不可能会给私生饭开门,只会给自己信任的人开门。而那通电话后,妈妈就出事了。
最通顺的逻辑就是,便宜爹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在知道私生女的存在后,他怕被威胁就安排了这么一出意外。方法残忍,只手通天,唯一的漏网之鱼就是她这个私生女。
她被藏得太好了。
案子唯一线索指向妈妈生前的剧组,只要能在剧组里找出与妈妈关系相近的人,总能找到她的便宜爹,找他问清楚或是怎么样,她需要一个真相。
而事实摆在眼前。鹿宁悠再一次失去了进组的资格。
海边之夜于与其说是执念,实际上比执念更重,可这一次拼了命地伸手去够,依旧是什么都没能够到。
鹿南星默然看着没事就往自己办公室扎营的妹妹,散发出的怨气快凝成实质,喊她反应还贼慢。自从学校放小长假以来,家里都不愿意呆,好像一个人独处就活不下去一样,死活要呆在有人的地方。
“你假期就准备在我办公室度过了吗?不出去和朋友玩玩?”
没人应声,鹿南星余光一扫,鹿宁悠又在发呆,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身前墙面。除了每过十来分钟,她都会调整下瘫着的姿势,不然他都快以为妹妹已经就地坐化凝出舍利子了。
这黑漆漆的电视屏幕有什么可看的。
鹿南星不客气地扒拉了下她的脑袋,“不就是个网剧嘛,至于这么悲观嘛!要不要我给你买个忧伤蛙套装穿着,还能给我当个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