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严嬷嬷甫一回府就听说自家小姐退亲了,不免有些愕然。
金盏和玉屏向她转述当时情景,在说到许三郎君与四小姐最后嗒然离去的样子时还觉颇为解气——
毕竟昨日见两人相携而来时,她们都觉当头一棒,边直想破口大骂这对私相授受的负心无耻之人居然还有脸敢一同到小姐面前现眼!边又担心自己都如此愤懑了,小姐会不会心如刀割更受刺激从而潸然泪下?
好在正如小姐所言她大病一场后念头彻底通达了,沉稳应对不说还还了一记软刀子过去多少出了口恶气!
在金盏玉屏你一言我一语时,明嫣饶有兴趣地拿着一个绣纹繁复、精致小巧的平安福包打量,前两天她念着这些时日弄玉筑上下照顾‘明嫣’和她辛苦了,给所有人多发了一月月银,以及轮放一日假期。
昨天轮到严嬷嬷休息,严嬷嬷因惦念着在‘她’生病时曾到潭柘山灵觉寺里求神拜佛祈过愿,便上寺里还愿去了,还在寺里斋戒诵经了一日,带着先前祈愿时供在菩萨面前的平安福包回来给她。
闻着浸染在平安福包上温醇古朴的悠悠檀香,明嫣递给耿嬷嬷让她给挂到床头上。
听完始末,严嬷嬷在知道自家小姐不仅退了亲,还给名册让许三郎君还东西这一促狭之举后,语气含着丝忧虑地道:“这是不是有点意气用事了?”
边说还边睇了眼耿嬷嬷,意指她当时怎么也不劝着点?耿嬷嬷不接她这个眼茬,拿着平安福包进寝间里去了。
“我便就是要挣这一时意气。”明嫣抿了抿唇,做出一副勉强释怀后由爱生厌的态度冷笑道:“没的他们处处作践人,还要我忍气吞声不能发作一二膈应回去,真当我好欺负了呢!”
或许‘明嫣’从病中挺过来后,面对许彦君和明玉姝的羞辱挑衅会惯于顾忌太多,从而不敢节外生枝选择独咽闷亏息事宁人。
但明嫣却是个向来受不得气的,有仇但凡能当场怼回去就绝不会错失良机——再则她也是有意要在婢女嬷嬷们面前渐渐转换回自己的行事作风,毕竟当下借口遭逢大病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后,性情有所成长改变是再自然合理不过的了。
“可如此一番后,许家只怕要与小姐您有断交之意了……”严嬷嬷叹息道。
“断便断了吧!”明嫣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循声一看却是她的嘴替耿嬷嬷在凉声说道:“许家这等背信弃义、人情寡薄的人家,本也再指望不得日后小姐若遇上难事了他们会搭手相助!”
耿嬷嬷是亲历过在许三郎君第一回上门退亲,以及之后小姐积郁病重时,三番两次前往许家试图求见许夫人何氏做主却连遭敷衍拒见的,那时她便明白退亲并非许三郎君擅作主张的冲动之举。
而退亲后自家小姐在府上将会落入何种处境,许三郎君一个少年郎或许从未想过,但囿身内宅的许夫人该是心知肚明,若她能对自家小姐关怀备至、时常走动当做补偿,即使退亲解婚这一场人情也算圆满,可她身为许家主母偏是做出了装聋作哑,撒手不管的态度!
老夫人终是赌输了许家的良心和诚信,耿嬷嬷知晓这场婚事已无转圜余地,昨日连章上门犹如最后一记通牒,自家小姐求告无门,再不松口应下只会有碍名声和此后姻缘。
小姐自个能及时看开放下,耿嬷嬷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愈发恼恨许家,是以在小姐使人从账本中理出名册,欲要让许三郎君归还东西时,她想着能令小姐借机宣泄心中一二委屈不忿也好,这才没有出言阻拦。
严嬷嬷被耿嬷嬷反唇一噎,彻底戳破了对许家的最后一丝期望,说到底她也是关心则乱,心疼小姐此后婚事落到府上这些个坏心不慈的长辈手上恐怕难得良缘。
“若三爷、夫人和老夫人们还在——”忽而金盏眼眶微湿,语气酸楚地感慨道:“我们小姐哪会因无人做主受上这诸多委屈……”
此话一出,室内蓦地沉寂下来,严嬷嬷耿嬷嬷神情怅然,玉屏难过不安。
明嫣垂眸,只有真的身处古代,才能体会到宗族长辈、孝道名声等对一个人的约束有多大,而这世道对一个大门难出,婚事不由己的深闺孤女只会更加苛刻。
但这又如何?
眼见众人情绪低落,明嫣适当露出了点黯然之色后,抬眼语气缓缓道:“人活一世难免起落不定,但我相信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众人怔怔地看着明嫣眉宇逐渐舒朗,眼神逐渐坚定地说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这似在安慰己身,也似在安慰她们的话将众人心中刚萌生而出的急躁惶然渐渐抚平下去。
“或许此次变故便是一个吉兆呢。”明嫣见大家表情舒缓了些后,用带着点轻松促狭的语气道:“毕竟旧的晦气不去,新的福气不来嘛。”
“噗!”金盏玉屏猛地听到这逗趣的话不免笑喷,严嬷嬷和耿嬷嬷也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相视一眼,面上却都带着点欣慰之色,说白了对于她们这些婢女嬷嬷们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