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再往前这最后一步,我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
冷静,阿芒,你可以的。
于是,睁眼瞬间,我右手握紧48寸批灰刀,大喝一声,忽而发力,倾斜而上,一气呵成。
完美。
看着光滑度完美无缺的墙面,我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一层薄汗,不愧是我——在经历了日夜不停歇的地狱般修行后,我已经有不输于任何专业师傅的自信。
于是,身后的家人们是时候该为我鼓掌了。
“恶趣味。”
“你是谁?”
“是将你从这场噩梦中唤醒的人。”
“梦?”我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举起批灰刀指向他:“你凭什么说这是我的噩梦。”
“哦?难道不是么?”男人似笑非笑地抬手直指我身后的墙面:“你的家人们不是已经都被你藏在了这里。”
“你在说······什么?”我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过身体,全身血液倒流,然后,跌坐在地。
“啊啊啊啊!”面对着从墙壁里浮现而出的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我止不住地惊叫起来。
“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境,就由我闻人一生,为你斩断这场孽缘。”
在昏过去之前,我看到男人身后的八重红枝垂樱,正在盛开。
【真美。】
“不错,一生,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心软。”
在昏过去之前,我看到男人垂下眼帘,轻唤“红时雨”。
【真美。】
“最后看一场红时雨吧。”
在昏过去之前,我看到男人低伏耳畔,悄声细言。
【真美,亦是真傻。】
用尽全力,是来不及的拥抱。
如果是孽缘,你的表情为何看起来如此悲伤。
······
“嗯嗯,你放心吧,玖夏姐。白寒哥他恢复的很好,疤痕什么的也基本看不出来了······”
电话那端盛雪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开心,看样子顾白寒确实已无大碍。只是每每回想起月余前发生在病房的那一幕,白玖夏还是心存疑惑。
“你们在干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当盛雪踏入317号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夜簿晞双臂牵制着白玖夏,白玖夏拉扯着顾白寒的病号服。嗯,就是这样一幕似曾相识的“相爱相杀”名场面。
“哈,盛雪来了。”白玖夏的态度瞬间急转直上,她乐呵呵地朝着声音源头瞧去,一个眉目清秀的粉衣姑娘手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从外面走了进来。
“嗯呢,我刚从住院部缴费处回来。”盛雪一边将向日葵尽数插入花瓶,一边好声好气地劝说道:“玖夏姐,虽然不知道白寒哥又哪里惹你生气了,不过看在他还是个病人的份上,就暂且不要同他计较了好不好。”
意识到手里还抓着顾白寒衣领的白玖夏闻言赶紧松开,顺带为他抚平褶皱。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怎样这都是合法关系,当着人家老婆的面施暴确实不太妥帖。
“小雪,你的花儿从哪里买的,可真漂亮,”白玖夏走上前轻抚花瓣,向日葵,向日葵,向日而生,金黄之色,深冬时节里难得的一抹灿烂,“倒是便宜了白寒这小子有你这么好的太太,着实让人羡慕。”
听到玖姑娘这么说,簿先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病房。
“玖夏姐,是不是最近出国的事情过于忙碌累到了,你要多多休息才是。”
“嗯?”白玖夏手上动作突然一滞,心下一股莫名地不安隐隐浮现。
“不然我们向来记忆力顶好的玖夏姐怎会忘记我在韶爷爷的花店里打工了呢?这花儿当然是韶爷爷送我的呀。还有,”说着,盛雪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细声道,“人家还没跟白寒哥结婚呢,怎么就成了他的太太。”
“玖玖,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比我俩还着急。”撑坐在床沿的顾白寒愉快地摆动着垂下来的双腿,丝毫不觉盛雪方才的话中有何不妥,只当是好笑地瞧着白玖夏调侃道:“你这莫不是想在出国前把弟妹们的婚事先解决了?放心,我定会不负所望,早点儿把小雪娶回家的。”
“白寒哥,不要再说了,玖夏姐定是与我们玩笑呢。”盛雪悄悄地拉了拉顾白寒的衣袖,两人甜甜蜜蜜地相视一笑。
怎么回事儿?顾白寒,当真······失忆了?后知后觉的竟是她白玖夏?毕竟倘若失忆的人不是顾白寒,那可不就是······她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白玖夏禁不住怀疑真的就是自己患了失忆症。没有加州的四载光阴,亦没有白寒与盛雪的事实婚姻,就像是大梦一场,睁开眼醒来时仿佛一切重新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他们四人最初齐聚的那片紫藤花下的A大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