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点起一根烟,很快就想到了可疑人选。
李向一。
他夹着烟,将同那人之间的过节简单叙述了一遍。
“那这几天你先回去避避风头,这边我顶着。”高天宇想了一下,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谢了。”
蒋明叼着烟,转身离开。
长夜垂帘,街灯亮起,卖夜宵的小摊前生意热闹,小孩跟在父母后边蹦蹦跳跳,城市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蒋明戴上帽子,漫无目的地游走。
一个粉色猫猫头气球无声地从他身旁飘过去,身后传来某个小孩稚嫩又焦急的呼叫。
“我的气球!”
周围的路人都埋头走路,没人搭理那小屁孩。
眼看那东西就要彻底飞走,蒋明犹豫一下,伸出手来,扯住了线头。
他转过身去,将猫头气球递给那个一路哀嚎的小孩儿。
大约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笨笨的鼻涕虫一个。
手里接过线,她揉揉眼睛,笨拙地说:“谢谢哥哥。”
蒋明没说什么,掉头打算走,却被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再次叫住。
“哥哥,你的手破了。”
小女孩吸吸鼻子,黑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蒋明没戴手套,他低头一看,手上果然有几道血痕,颜色已经淡了,这小孩眼神倒还挺好。
“我没事,你回家吧。”蒋明说。
“我身上有药,可以给哥哥抹。”小女孩说。
谁家小孩出门带药膏啊?
蒋明并不相信。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质疑,小女孩连连摆手:“我在外面总是摔,妈妈让我带上的。”
开玩笑,他蒋明堂堂校霸,打遍江市无敌手,威风十里战功赫赫,一人干倒十几个都不在话下,男人的伤疤当然要自己疗慰,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鼻涕虫小屁孩帮忙涂药?
这不妥妥的loser。
一分钟后,公共长椅。
“哥哥,你别乱动。”小女孩皱起秀气的眉毛,摆弄着蒋明的手。
“知道了。”loser含糊道,感觉这丫头劲儿实在大。
该说不说,她的力道虽然奇怪,但手法还是很老练的,短短的手指蘸取半透明的药膏,像涂泥灰一样均匀地涂抹在蒋明的手背上。
蒋明本来想委婉地劝告她没必要这么地毯式涂药,可看了看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认真脸,又不太能说得出话。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两条未读消息。
蒋明点开第一条。
蒋立德:儿子,你上次给的那些钱我都用完了,这年头水电费都在涨,我这边实在支不开
叮咚,又一条发了过来。
蒋立德:儿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但我好歹是你老子,你得对我负责。
蒋立德:周六之前你应该快发工资了,到时候回来看看爸。
蒋明眼睛眨都没眨一下,退出后直接点开另一个聊天框。
是父老乡亲群的消息。
杨承旭发了十几张照片,三个人似乎在某家高级餐厅吃晚餐,装潢华丽典雅,餐点精致,连王颂川都穿的人模狗样的。
王颂川:蒋明,你今儿不来真的亏大了,你都不知道这地儿有多高级。
蒋明想了想,在输入框打出一行字,又一个个删掉。
王颂川:师太给我们看了她新男朋友的照片,金发碧眼,帅死了,你都没看见。
杨承旭:明天早自习法海来查,蒋明,你早点回去休息,我跟王颂川马上回去了。
蒋明:知道了,你们吃好喝好就行,对了,最近在外面小心点,李向一貌似在找我的茬。
后面是一些杂话,蒋明一条条看过去,最后将手机熄屏。
“小屁孩,”蒋明说,“这么晚了,快回家去,再在街上随便晃悠,小心摔跟头。”
“我还没给你涂好呢。”
小女孩一愣。
“不用,”蒋明抽回手,顿了半秒,又补充一句,“谢了。”
他刚走没多久,身后响起大人斥责孩子的声音,小女孩委屈地辩解着什么。
经过一座灯光通明的高架桥,不断往下走,那片更黑的街区,才是他的目的地。
夜色阑珊,孤灯映路,顺着直行道缓慢向下,慢慢进入旧城区,大多数住户早已搬走,大大的“拆”字突兀地粘在破败的墙壁上,夜晚没有鸟叫,整片城区如同废弃的孤岛,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蒋明想抽烟,他在裤兜里摸索一阵,却拿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毛熊公仔。
大概是今早顺手塞进去的,就一直揣身上了。
不知是怎么的,始终没把它还给失主。
上面层层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