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她度过难捱的阴雨天的人。
“阿邂?”谢阮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周邂滞住,犹豫几秒将手挪到她肩后。他比谢阮高了至少十五公分,这样的动作使得他整个人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完全覆盖住谢阮。他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明明浑身都是晒过太阳后温暖和煦的气息,苍绿色的眼睛却湿漉漉的,眼底的不安多得几乎要溢出来,令人不忍斥责。
谢阮不自在地动了动,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好拍拍他的胳膊,扯过两张还算干净的蒲团拉着人坐下。
谢阮捏捏眉心,略感疲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邂紧挨着她,指了指她手里攥着的猫猫头:“你生魂离体时,我把这块小木牌丢了出去,它能带我找到你。”
谢阮闻言,好奇地捏住挂绳,将猫猫头木牌提溜到眼前。深棕色的小木牌只有一面刻了字,不是出生日期,只有两个字,像是一个昵称,写着粥粥。
谢阮促狭地看了眼周邂:“这是你的小名吗?”
周小猫悻悻,眼神飘忽起来。
木牌是他出生时,老爹雕给他的,大哥和周夏时各有一枚,但整个周家只有周邂小名叫粥粥,因为周夫人怀他那段日子,特别爱喝白粥,他爹曾经连续三个多星期被半夜两点饿醒的周夫人摇起来去厨房煮粥。印象之深刻,以至于他爹给崽取小名时,粥粥俩字脱口而出。
谢阮弯了弯眼睛,在心里又默念一遍,而后将小木牌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她曾见过的那块方形木牌也是有气味的,类似受洗时闻到的香料味,但周邂的这块不太一样。它和周邂身上的气息系出同源,都是那种沐浴过阳光的枝叶才会有的气息,干燥的木料使人很容易联想到深谷中自由生长的参天大树,兼具野性与清新。
“这是什么木头?”谢阮摊着掌心,把猫猫头还给他。
“扶桑。”周邂从她手里接过木牌,重新挂回脖子上,“传说中,扶桑木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切阴暗在它面前将无所遁形。”
所以他才能顺利找到谢阮,扶桑木上附着的生气在魂场里能够吸引生魂靠近,如同寒冬寂夜燃起的火焰,为迷失方向的旅人指明道路。
谢阮低头闻了闻指尖,似乎在回味猫猫头小木牌的触感。
“那我们坠河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问。
周邂回忆道:“你晕了过去,而后生魂离体,我想应该是受到那辆小轿车的猛烈撞击,方季遂和我说过你才从魂场出来不久,大病初愈,魂魄本就不稳。”
他顿了顿,神色间掠过一丝不自然,语速也加快了些。周邂隐去他是如何把谢阮带回岸边的具体过程,只言简意赅地提到运河沿岸阴气倍增,他等方季遂带着救援队赶到现场,便立刻分离出生魂前来寻找谢阮。
好在他逻辑严密,装的挺像回事儿,谢阮接受良好,又问他知不知道魂场的具体位置。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慈安医院里面。”周邂抿唇,视线隐晦地扫过她的唇珠。
谢阮看上去并不惊讶,冷淡的面容顷刻间柔和下来,眼底涌出几分眷恋。
周邂强迫自己别过脸:“你知道这是谁的魂场?”
谢阮点点头:“是我母亲。”
果然,谢阮是因为和魂场主人关系密切而被拉入其中,只不过周邂还不清楚她的八字如何,总归他也不善此道,还得出去后找他二叔问一问。
魂场真正的入口在慈安医院东南角一间配置华丽的病房门口,周邂循着阴气追过来时,房门紧锁。他俯身凑到探视的小玻璃窗口向内张望,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黑气缠身的女人,她面容苍白,神色憔悴,几乎是在周邂望过来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她僵硬地转过头,视线对上周邂探询的目光,肖似谢阮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使他很轻易地想起自己的母亲。
周邂很少进入魂场,因为他生性炽烈灿如朝阳,本能地与魂场中的阴气相悖,一旦以人形进入,要不了多久就会惊扰到魂场中心那具拥有自我意识、三魂七魄俱全的亡魂,但黑猫不会,化作原型后,只要收敛气息,便能与魂场融为一体。
这次情况紧急,谢阮的气息完全被魂场隐去,他只能以人形的状态在魂场里摸索,以期引起魂场主人的注意,从而放弃隐瞒谢阮的去向。
在周邂经历过的魂场中,他对于恩怨情仇早已司空见惯,亡魂因为执念才不肯入轮回,强留在某地等待机会,或是报复,或是威吓,但总归魂场的出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阮栀榆却不同,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滞留在河底也是无可奈何。她挣扎在那些想要将她同化的怨气之中,却仍然保有生前的理智与温柔。阮栀榆长年累月地徘徊此间,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谢阮或许是她唯一的执念,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阮栀榆不会将她带进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