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鼎六年春,正值三年官吏述职评考之期,成安女帝的胞妹仁川王女终于得皇姐首肯,亲自动身前往离京千里之遥的河东之地探查民意。
成安帝十六岁登基,父亲苏氏出自江南小族,文采风流,颇得银川女帝欢心,然体质羸弱,生完长女便缠绵床榻,修养六年再次生女成欢,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女帝因此迁怒成安成欢姐妹,两姐妹在宫廷冷漠中相依为命长大,宫内的怠慢使得成安成长迅速,在八年后的太女争夺中脱颖而出,重获女帝欢心。
成安女帝对胞妹荣宠有佳,登基元年便给成欢封王,号仁川。
仁川虽幼年不受恩宠,但因长姐周全,且有另一个时代的二十多年记忆,未受世态炎凉的精神磋磨,心态平和,乐观豁达。
成安女帝也深受其影响,心性坚毅,关注民生,肃清吏治,对于朝堂弊端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登基五年已有承平之象。
既为探查民情,为防弄虚作假,仁川坚持只带得力二三女侍扮作寻常小姐出游即可,女帝颇为忧心胞妹首次离京,强硬塞了御用女武卫谭秋随行。
仁川带着四名女侍自京都出发先去平江府,从平江府办好身份信息,以父族的苏善流小姐身份出行,花费半月有余才堪堪抵达河东门户泽州府。
泽州盛产煤铁,全境位于盆地之中,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时值三月,春寒料峭,茶马古道旁早有支起的茶水铺子,供远道而来的客旅短暂休憩,喝茶取暖。
仁川觉得新奇,遂在此停留片刻听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说新鲜事儿,吩咐女侍星云和星辰带着行李先去城中安置,留下谭秋和星月在旁随侍。
谭秋跟随女帝多年,知道仁川王女地位特殊,护卫安全从不敢掉以轻心,目光扫寻,茶棚简陋,只坐着二三客商,包袱轻便无有器械才放心入内。
星月懂主子心意,不愿惹人眼球,入乡随俗叫了粗茶和盐豆,取出细布仔细擦了瓷碗,斟上大半碗茶,仁川笑眯眯接过,取筷子夹了一粒盐豆放入嘴里尝鲜。
耳旁听一客商道: “去年棉花减产,布匹价高,我家绸缎庄子趁机小赚一笔,想再开个酒水铺子,王姐姐可能为小妹引荐一二?”
仁川转头望去,被称作王姐姐的乃是个豪放女子,也不推据,只见她圆脸若盘,肤色暗红,大手拍上对方肩膀: “你个小丫头,洪姨既将你托付给我,我还能丢你不管?我亲嫂子是汾阳王氏的二管家,必能为你荐个靠谱的酒馆主事人。只一句,你回去向你嫡嫡亲的哥哥多说姐姐我两句好话,咱们两家也好早日结成鸳盟之喜。”
话音将将落下,一个形色匆匆的少年郎走进来,将一个简陋荷包放在茶台上,唤道: “齐大娘,这是上个月欠您的,连同利息一并二两五钱。”说完便走。
茶铺主人不忙清点,急道: “韩家小子,你爹后事可办妥了,你今后...”
不待说完,韩姓少年已快走出茶棚,回道: “多谢大娘救急,爹已入葬,我不日便离开泽....”
他瞥见仁川似乎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勉强把话说完: “不日便离开泽州府”,说完便疾步离去。
茶铺大娘唉声感慨: “韩家小子命苦,他爹当年才貌出众,多富户小姐求娶,偏生跟了京都贵女走了,前年突然带着孩子回乡,外祖家却早已没人,没两年便撒手人寰,现独留他一个弱质少年,以后不知多难。”
仁川略感惊诧,却也并未多想,停留片刻便也出发入了城。
星云为求稳妥,在县衙后头的街上赁了一进小屋并两个看门烧水的仆妇,星月住在正房的耳房内,方便守夜,谭秋住东厢,星云星辰住西厢。
待收拾齐整,仁川在星月的伺候下简单沐浴后,吩咐女侍们各自休息便也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近酉时,星辰提着雕花攒盒进来,一边摆茶点一边道: “小姐,用些点心垫垫饥吧。今日来不及采买新鲜的果蔬肉食,去酒楼叫一桌席面可好?奴婢人打听过了,这里有个樊丫酒楼颇具盛名。”
仁川兴趣盎然: “不必,就去这个樊丫酒楼用饭。”
酒楼距住宅不过两条街的路程,仁川不愿意兴师动众,带着众人步行前往。
天已擦黑,路过街坊,来时的摊贩早已收拾好家伙事儿散去回家,只有三三两两卖灯,套圈投玩的摊主在路两旁摆开物事,他们也不忙揽客,卖灯的将花灯挨个挂好在木头架上,煞是好看;
套圈的在地上整整齐齐码好器具,多是玩物,也有日用的如杯具碗碟,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铁锅。要知道铁质物件是受管控的,民办铁器制作坊需按期按量上交铁质刀剑盾甲等武器装备。
不过泽州府盛产铁矿,有些边角料制成少见的铁锅也不足为奇,京中大户人家厨房里有几个铁锅也是司空见惯。
一路行到樊丫酒楼,楼外便有小厮招呼: “客官里面请,大堂内还剩少许空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