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非让我过来陪着这群闲得没事干的贵夫人玩,我至于这样吗?歇着点不行吗?我费大钱弄的清远侯夫人的头衔可不是为了干这事的。
至于其他人看着她们私语的亲昵,恨得牙痒痒又是后话了。
梅三娘但到底还是接下了。回到马车上打开,齐齐码着的一碟糕点,旁边还有一颗白瓷骰子,上面沾着她艳红的口脂。
梅三娘拿起杯子将骰子边的糕点碾碎,紫色粉末中露出一张白色纸条。江明熹明知道她最厌恶一切与莲相关的物事,还送莲子芡实糕来确实不是纯找不自在,是有麻烦要交给她了。
梅三娘翻了个白眼,但她展开纸条上的内容一看,乐了:“看来这人还不算全无良心。”把糕点分了侍女,又把赢钱的袋子抛过去,满脸高兴道:“回去把这钱给楼里的姑娘们分一分,三娘我今个高兴,赏你们做脂粉钱。”
马车前驶,路过闹市区转到分岔口,一溜儿右拐,清远侯夫人的马车去的地方却不是清远侯府,而是陈都最富盛名的勾栏花场、场子里最有名的销金窟、大陈最大的青楼——镜花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这离京千万里的江南还有一人也关心京中的消息,记挂着江明熹。他就是差点入赘太师府却未遂的随国公世子——陆横。前面是说他是庶子,怎么成世子了?原来三年前夷狄犯边疆,前世子临阵脱逃惊悸而死,他的部下群龙无首全军覆没了,天大的丑闻,抄家的过错,随国公为免秋后算账,于是找上了当时与新势江氏过从甚密的陆横,以世子之位换国公府保全。
我叫陆横,江明熹前未婚夫,虽然婚约掰了,但我们间的感情是真的。我这次下江南也不是因为什么失恋远逃,真男人不干这种事,真男人就该迎难而上!
这是迂回之策,我任江南巡抚使,临行时江太师在十里亭对我承诺,只要我好好干,为他的新政扫除地方阻碍,他就全力促进我和明熹的进度,还为我升官,以后太师府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小友,老夫看好你哦。这段日子老夫会阻止别家男儿接近熹儿,你才是老夫的乘龙快婿。”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陆敏骂我:“江太师,虎狼般的人,自个儿亲孙子能拿去送死,出使犯边夷狄部落换喘息苟安,老东西能不知道夷狄站旗杆都是被出使使者的血染红的?身边长大的亲孙女能作联姻牺牲品送出去,外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荣王家暴啊!看着风度翩翩实则多疑疯癫,我在宫里当御医时都碰着他发病好几回。你要和这样的人合作?你,你要不想活了你和我说啊,我一瓶药灌下去多省得为虎作伥,连累旁人。”
我何尝不知道江太师的承诺就是画大饼?我此去就要面对夜夜躲刺杀、日日被下毒的“刺激”了,能不能竖着回京都是个问号。想杀我的、和江党有仇的多如过江之鲤,只待我出京来个恶鹰扑食、一窝而上。可是我当时被江太师的话击中了脑袋。当下就是狂喜啊,毕竟——呜,明熹现在都不见我了,这下还把我调出京就更没奔头了。可知江太师那话于当时就如活我命的药,枯灰复燃,一拍脑袋就答应了。回过头来,知道中计了,但我是个守信用的人,硬着头皮做下去吧。
陆敏:“你——你简直不可救药!我石杵在哪?我药在哪?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
我满怀着天真憧憬出发,却没成想她一语成谶。不知她如今在哪?明年此日能否去我坟头上一炷香?
死到临头,陆横反而格外平静,甚至还有闲心想一想他带的那些侍从还能活下来几个?谁活下来谁就是通风报信的奸细,请君入瓮饵料都抛了,钓者怎么会轻易放手,我这一死必得扒赵王一升血不可。好歹没白来此世一遭,得这许多人陪葬,死有所值了。
四周苍蝇嗡嗡直叫扰人清静,天上秃鹫盘旋伺机而动,男人脸上早不复昔日清俊,脸上血污乱发粘腻,身上血痕斑驳血流不止,血腥汗腻味难闻得他洁癖发作恨不得脱下一层皮来。
近了,近了。山林中传来犬吠声。也是,这么一座小山丘翻遍又能费多少功夫呢?陆横恶作剧般的一笑,无论是谁派来的人都别想拿着我的尸体去领赏,天上的秃鹫也别想,清清白白的来就该清清白白的走。
涯底滔滔江水如滚,大河无尽,流水无情,埋过多少富贫尸?古有活人祭祀河神之礼,专拣贫贱美貌少女献祭,只是江水一向公平哪管贵贱?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处。
残霞惨红,照在腾空的人影上,浮光掠影间又想起了江明熹,我那暗许了一生的恋人,还有那把插入胸口的刀、一晕一晕化开的血、像一朵妖异的花在绽放,“熹,从火,热也,炽也”,她现在在做什么?赏花品名还是吟诗作赋?
前世记忆中,地理水循环,江河水气上升化雨又返人间,我的鲜血将溶入这江中化做千千万万雨滴,不知是否有幸落一滴在她的发上,那悠远记忆中的香薰。
“滴滴,系统重启——下午好啊,好久不见想……啊——”
“——这是怎么回事?横子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