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带着付绮月整装出发那天,郢都难得地停了雪。
陈桐抱着付绮月哭得哇哇叫,直到陈雨和谢麟把她俩拉开,这场依依惜别才落下了帷幕。
马车在风雪之中,晃晃悠悠,沿着付绮月来时的路,往长安而去。
出了肃城城门之时,付绮月忍不住回头望。高耸巍峨的城墙伫立在茫茫荒野之上,就像一位守护神,镇守着西北一方土地和人民。
世人经历苦难,会愈加信奉保护自己的神明。于他们而言,谢麟或许就是神明。
明明嫁给谢麟也才三个多月的光景,付绮月却感觉恍若隔世。好似踏出了肃城,一切就会推翻,她曾期待的光明会再次失去。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茶饭不思。谢麟看出来她心情不好,索性自己也不骑马了,陪着她坐马车,抱着她说话。
“杳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谢麟端详着她不大好的神色,有些担心,“我看你接连几日都没有胃口,睡也睡不安稳。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付绮月靠在他肩膀上,被他抱在膝上安抚。她眼皮有些沉,但神思还清明着,低低地说:“我就是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回长安。”
谢麟抱紧了她,慢慢拍抚她的背脊,哄道:“没事,有我在呢。”
怎么会不怕呢?一个庶出的小姑娘,刚刚十七岁,自小待在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连长安城都没有逛完,一觉醒来就被押着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骨肉分离、担惊受怕,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长安皇城里那位已然失势的贵妃一党。长安城于她而言,就如同黑黝黝的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粉身碎骨、死不见尸。她害怕回去,又因为担心母亲,不得不回去。
谢麟在她耳边说:“等事情办完了,我们把阿娘接到郢都来住,以后再也不回长安了。”
“嗯……”她神思倦怠,慢慢睡了过去。
赶路几日,他们到了灵州城境内。
思及付绮月这几日身体不好,谢麟让众人寻个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天亮再动身。
灵州城是位于肃城东面方向的一座小城,和郢都城一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大名鼎鼎的凌氏便发家于此地。
付绮月难得有了兴致,拉着谢麟逛夜市。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冒着热气的小摊,他们经路人指引,找到了凌氏面馆。
这家凌氏面馆修建得格外气派,比郢都城里的那家要大上三倍,店小二格外热情,俩人点完菜后,一会儿功夫就全都上齐了。她感觉饥肠辘辘,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谢麟笑着看她,忍不住提醒:“慢点,别噎着了,丢死人了。”
“……”
店小二刚好路过,谢麟拽着他,问:“小哥,麻烦问一下,离这儿最近、最好的医馆在哪?”
小二立刻道:“就在不远,您出了店门,往东走二十多步,再拐个弯儿就到了。”
“好的,谢谢。”
付绮月问他:“问医馆做什么?你要看病?”
谢麟觑她一眼:“给你看的。”
“我?我没病啊。”
“不一定。”他吃好了,抱着双臂看着她,视线上下扫了一下,盯着她肚子,露出坏笑,“可能是有了。”
“……不可能吧……”她这话有些心虚。她的月事确实还没来,但她推测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所以会往后推迟些日子。不过……
对上他有些深邃的眼神,她心里也没底。不过……也不是没可能……他们在郢都的时候,确实有些过了。
战战兢兢地吃完,谢麟拉着她找到那家医馆,摁到大夫面前给她把脉。
大夫捋着胡须,闭上眼睛摸了摸她的脉象,而后道:“夫人应是过于疲惫,近来睡眠和饮食都不大好,身子有些虚。老夫开一剂安神药,夫人早中晚按时服用,能睡得安稳些。”
谢麟惊讶:“没怀孕?”
付绮月和大夫两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愣住了。她率先反应过来,掐着他手臂,咬牙切齿:“这么多人呢!你胡说什么!”
大夫乐了,一边开方子一边说:“夫人身体底子不错,若要孩子那是早晚的事,不急于一时。还是要先好好休息,不要累坏了。”
抓完药,付绮月也不等他,自己往回走,任谢麟在后面喊也不回头。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夫人惹羞了,不敢强硬拉她,只好跟在后头等她消气。晚上洗完澡,付绮月也不给他抱了,自己一个人抱着被子睡了。谢麟无奈,心想,下次可不敢这样瞎惹她了,像只炸毛的小猫。
休息一晚,疲惫一扫而空。众人精神饱满地继续前行。
又过了五日,他们终于踏上了长安境内。城外,禁卫军和周顺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待马车慢慢驶近,禁卫军统领刘客率先跪地行礼:“卑职刘客,奉陛下、太后之命,恭迎公主、驸马回京。”
谢麟还是第一次听人称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