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护卫们即刻领命上前,径直朝方金芝而去。
方天定见状连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想说几句好话打打圆场,一转眼瞥见妹妹不赞许的目光,他又生生噤住了声,只是顺从地退后,站在了妹妹身边。
眨眼间,五六个护卫已经来到近前。
领头的林阿贵在与方金芝相距不足两步的地方站定,一张俊俏的面皮冷沉似水,声音也如同腊月里结了冰的湖面,寒凉没有波动。
“主人有命,姑娘请回吧。”
“唉......”
方金芝轻叹一声,抬眼打量起这个不久前还在朝自己跪拜谢恩,而今却一扫旧态,变得像块冷冰冰石头一样的少年,沉默片刻,缓缓扯唇笑出了声。
“林公子果然好手段啊。”
方金芝不冷不热道:“不仅心狠手辣弑父夺财,还能巧言善变颠倒黑白,实在令小女子佩服。”
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弑父夺财”“颠倒黑白”这样的字眼却极有重量,像一阵疾风吹乱了平静的湖水。
不仅方金芝身后的帮工们开始窃窃私语,就连林府的几个护卫也用疑惑的目光互相对视,唯独最前面的林阿贵依旧紧绷着一张脸,左手按着挂于腰间的刀鞘,右手紧紧握着出鞘一半的长刀,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方金芝没去看台阶上已然彻底黑脸的林庸,而是目光直直盯着林阿贵,像是质问,又带着几分探索。
林阿贵在方家养病期间已经将她这身本事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应该清楚仅凭眼前这五六个护卫,根本不可能是方金芝的对手,更不必提她身后还跟着百余众年富力强的帮工。
林阿贵是个不惜性命的死士,却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敢如此负隅顽抗,必然还有其他理由。
思及此,方金芝猛地移开目光,抬头望向远处屋顶,果然见几道黑影正在朝这边窥望。察觉到她的注视之后,那些黑影后知后觉地隐匿身形,顷刻间便不复可见。
方金芝默默垂下双目,心中暗忖。
应该是林公子出狱后依旧安不下心,害怕再生枝节,所以将那原本养在郊外的二百府兵给召了回来。如今的林府,恐怕已经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了,真要动起手来,怕是比那兵器满堂的青溪县衙还难以攻克。
今日她带帮工们出来只是壮壮声势,并没想过真的让他们动手。单凭她和方天定两个,大概只能做到从这二百人手中平安脱身,要回银子的事就不用想了。
看来直接动手是行不通的。
方金芝于是又轻叹了一口气,从袖口拿出那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字据,遥问林庸道:“这上面可还有林公子您亲自画的押呢,您可想好了,当真是要赖掉这笔账吗?”
林庸方才被方金芝当众戳穿了他做下的那些勾当,眼下正觉得心慌不止,闻言冷哼一声,故意大声喝道:“方姑娘,你与奸人勾结,令我蒙冤下狱,又逼迫我签下这纸不公字据,意图谋取我林家家产。我若是不假意顺从,如何能够从监牢里脱身?
幸得林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软弱可欺,如今我既已脱身,便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了。想拿钱,门都没有!阿贵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方姑娘,得罪了。”
林阿贵冷着脸,“唰啦”一声抽出长刀,刀尖对准了方金芝的鼻尖,“姑娘若不想家人有恙,还是尽快带人离开林府吧,不要逼我们真的动手。”
长刀冰冷凌冽的气息直逼面门,方金芝能隐隐约约闻到刀片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血腥味,威胁近在咫尺,但她却依旧面不改色。
“拿不到钱,我是不会走的。”
她抬起右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挡在脸前的刀片。
刀片刚被拨开一寸,就又重新指了回来。
林阿贵冷沉沉地说:“方姑娘,在下念及往日恩情已经对你们十分客气,请不要再逼我了。”
方金芝昂了昂脑袋,那双若水杏眸里闪出的光芒瞬间变得锐利无比,透出完全不符合年纪的威慑与魄力,“若你信了林庸污蔑我的鬼话,真以为是我串通朱二诈取林家家产,那这恩情不念也罢,只当是我昔日瞎了眼,才误救了你这个助纣为虐,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阿贵默然垂眸,错杂的情绪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很快又掀起眼皮,深深看了方金芝一眼,眸中似是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阿贵只相信主人的话。”
语落的同时,白晃晃的刀尖向前移了一寸,抵上了方金芝脖颈上柔嫩的肌肤。
顷刻之间,便有几滴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染红了女孩纤细白皙的脖颈,又顺着锋利的刀片缓缓滴落。
“妹妹!”
方天定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施救,却被方金芝抬手拦下。
他堪堪站定,却被吓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