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她手段高明,伪装毫无破绽,常常让沈行远误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在那以后的很多年,沈行远和她几乎再无交集——
她北上求学,每年只有寒暑假那么短短一段时间会回来柳城,而沈行远呢,依旧为了养家糊口满世界飞,偶尔才会在小区花园或者电梯、楼道里遇到她。
少年人每一天都在改变:长高,变漂亮,随着潮流更迭不断尝试新的衣着打扮。唯有她那天鹅一般的气质,经年不改。
只是天鹅再也没有低头认真看他一眼。
沈行远也曾因此一直以为,严未清那样聪明有主见的人,是不屑于喜欢他的,她有能力自省和自救——把自己从这段错误的感情里摘出来,然后继续走她光明的康庄大道。
然而今日一叙,沈行远发现自己高估了她。
熬夜胡思乱想的后果是:第二天起不来床,被小守守好一番嘲笑。
他们要去游闻名中外的布达拉宫。
可是高原地区的光线异常灼热,众人才爬了一半台阶,守守就嚷着难受,尽管卫风全程为她撑着伞,小女孩儿胳膊上细嫩的皮肤还是被晒得通红,好像灼伤一般,大家只好中途折返。
沈行远想起多年前,他和乔灵毫无准备的来到拉萨,一路上被高原反应折磨得要死,却还是相互扶持着爬上布达拉宫,他在神明面前向她求婚,来往游客无不示以祝福。
乔灵是沈行远工作后唯一的一任女友,她陪他度过了无数或快乐或难熬的时光,以至于后来发现她的背叛时,沈行远都没有过多责怪。
两人非常和平的办了离婚手续,然后开始过着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互不干涉的生活,因为孩子还小,大人们不愿他变成所谓的单亲家庭的孩子。
这种平衡最终被乔灵打破,她如愿嫁给了那个家境学历都不错的男人。他们夫妻俩领证没多久,就开始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沈行远势单力薄,输得很惨。
此时此刻,沈行远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努力保持平静,却忽然想不明白为何要重游这伤心之地。
难道是为了遇见那个人吗?
沈行远不得不承认,就像守守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确实是有缘的。否则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何总是出现在对方的轨道上?
这是沈行远安身柳城的第二十年,然而此时他才发现,二十年来,他竟在不经意间见证了一个稚童如何成长为俊秀青年。
毒辣的阳光很快将人晒出一层薄汗,沈行远退回室内,到洗手间打湿毛巾擦脸。
望着镜子里那个看了小半辈子的人,沈行远有些遗憾地想,一切都太晚了。
出来正好听见手机响,是乔灵,他不愿接,铃声叫嚣了好几遍,他还是妥协了。
他听见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埋怨道:“小加病了,饭也不吃药也不吃就是要找你,你来看看他吧?”
沈行远自然是答应了。
回到柳城,沈行远住进了酒店。
坐在窗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看见两封未读邮件。假期游客量大,公司人手不够用,领导催他回去上班。
没等到沈加痊愈,沈行远就飞到国外去了。
周五他飞行时长达到上限,开始放假睡大觉,卫风却叫他去他店里接儿子。
卫家的中餐厅开在商江河畔,是栋环形的古式二层建筑,进了大门,绕过大插屏,见一池荷花,池上小桥交错,守守和沈加在桥上摘莲蓬。中午日头大,两人晒得满头大汗。
见到沈行远,小男孩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呜咽着叫了声“爸爸”。
沈行远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守守说:“是乔阿姨带他来的。”
沈行远抬起头,看见乔灵和周素素坐在二楼窗边,正看着他们仨。
乔灵冲他点了下头,对沈加说:“小加去洗手,洗完手来吃饭。”
沈加乖巧答:“好!”
孩子们走了以后,沈行远独自站在房檐下,他在这白吃白喝惯了,这么不适应还是头一回,卫风见了便说:“她说孩子要开学了,以后见得少,怕你惦念,所以带来给你看看,快上去吧。”
沈行远问:“什么意思?”
卫风叹了口气:“字面意思。”
时至今日,沈行远才醒悟过来,他真的一无所有了。度过这个愉快的周末,一切归零,他须得重新开始。
但他没想到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