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廊下烟雨蒙蒙,似有云雾飘渺,衬得含烟阁如梦似幻,仿若神仙居所。
含烟阁。
黄梨木拔步床上,身形袅娜的女子懒懒地倚在床边。
日光仿佛格外偏爱这样的美人,丫鬟杏柳怔怔地盯着主子的脸,纤长的羽睫低垂,一双狐狸眼下是秀挺的鼻梁,丰盈的唇瓣,肤白腰细,身姿窈窕,在这样的日光下,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
杏柳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到主子的美貌。
沈胭随手将一张请帖扔回案几,轻灵的声音响起,是宛若山泉浸润过的清澈,“帖子回了吧,就说我身子抱恙,不便前往。”
杏柳似是被惊醒一般回了神,忽地喘了口气,轻轻拍了下胸口。紧接着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像是难以置信主子的决定,那可是都察院总使的帖子。不过杏柳还是恭敬地垂首,低声应着,“是。”
沈胭张口准备应下邀约的一刻,脑海里涌上一个话本子的内容。
[破旧的茅草屋里,烟尘弥漫,空气中有一种腐烂而腥臭的血腥味,侍从青鳞提着食盒进来,类似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并不觉凄惨。但想到食盒里的毒酒,他还是心头凝重。
已是冬日,床榻上的女子却只有薄衾披身,她安静地蜷缩着,呼吸微弱,几乎分辨不出是死是活。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似乎从青鳞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沙哑的嗓音有些许嘲讽,“怎么,终于要送我上路了?”
女子面容枯槁,毫无血色,却强撑着坐起来,像是维护她最后的尊严。这个动作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细瘦的手上青筋泛起,和手的主人一般绝望而无力。
青鳞低头,默然双手递上杯盏,玉杯精致温润,却遮不住着里面酒液的污浊。床上女子痛得翻滚,额头虚汗滚滚而落,泛白的嘴唇被咬得几欲滴血,却始终咬牙不出一声。
片刻后,青鳞出门,大雪纷飞。
沈胭终是死在了大昭五年的冬日。]
原来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狗血话本子。
女主角是她的表妹宋灵灵,男主角是都察院总使江千陵。
而她,是一个替身女配。
幼时,父亲偏心表妹,吃穿用度无不先紧着她,绫罗绸缎,珍馐佳酿,表妹应有尽有。
及笄,江千陵得知宋灵灵心中有人,却不忍和宋灵灵发火。设计让自己失身,做一个宋灵灵的替身。
婚后,江千陵把她当成靶子,略作施舍,只为掩护他的真爱宋灵灵,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全。
大昭五年冬,宋灵灵嫁给了爱情,成了都察使夫人,江千陵如愿以偿,而她喝了一杯毒酒身亡。
沈胭这一生,似乎都是为了这两个人服务。
用自己的拮据衬托宋灵灵幸福的童年,紧接着作为催化剂促进他们二人的感情,最后终于功成身退,两个人终成眷属,而她还要付出生命,来让两人心底不留丝毫芥蒂。
而今天,是江千陵及笄次日,刚要应约那场失去清白的庙会那天。
前世她毫无所觉,因堂堂都察院总使大人的青睐而不知所措,却不知一切都是江千陵的陷阱。甚至因为江千陵的反复折磨,几乎对江千陵产生了病态的爱意。
而事实上,江千陵对宋灵灵爱而不得,只不过她和宋灵灵相貌有三分相似,便想强纳她入府中,幻想尝到了宋灵灵的滋味。
归根到底对江千陵来说,沈胭就是个随意拿捏的玩意罢了。
都察院权势如日中天,父亲得知此事,不仅没有为女儿的遭遇而愤怒,反而为能搭上都察院欣喜若狂。
沈胭理了理衣襟,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要拂掉那些莫名其妙又可笑的耻辱。
她忽又觉得恶心,这种感觉突然而又汹涌,舌根泛酸,胃里翻滚,沈胭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杏柳大惊失色,飞速拿起香几附近的痰盂快步递上,沈胭却摆摆手,憋得眼尾勾勒出一抹嫣红,更多了几分潋滟之色。
她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江千陵指腹重重地按压在沈胭的嘴角,视线挑剔地沿着她的脸一寸寸划过,“真是个废物,和灵灵比起来还差了太多。”
沈胭的脸颊沾了血,青紫的痕迹遍布细嫩的脖颈上,双眼因疼痛泛起泪光,她不自觉地轻轻吸气,艰难地哀求,“江千陵,放开我好么?”]
呕。沈胭又有点恶心了。
宋灵灵,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这话本子倒是为她解决了很多疑惑。
如今看来,父亲和姨母间那一切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那不经意间的眼波流转,四目相对,还有恰到好处的伸手搀扶,轻轻摩挲,在这清澈的春雨里终是溢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十几年来,她早已不再需要飘渺的父爱,只是作安平侯府庶女,想要很多东西都需要一一谋算。
一刻钟前,她甚至还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