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京城?爹和娘都很想你的。”
祖母一愣,旋即和蔼地笑出来。
“祖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京城那个地方,我去过,也待过,热闹繁华祖母都看遍了,可还是不喜欢。祖母还是待在金陵好,这里有宋嬷嬷陪着,祖母不孤单。”
“可是……”
“我知道你怕姚徵和他儿子来这找事。”
她叹了口气,“姚徵这个人,你爹肯定是不想薛家和他有来往,关系太乱、太杂,传到京师容易被人捉住话柄,但祖母和他聊过几句,有些话不得不说。”
“身在其位,不得不谋。他是个被高高架起的人,将来也必定高高跌落,但架起他的是谁,砸下他的又是谁?”祖母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摇摇头,“不是百姓,也不是陛下,是朝廷里的官。一个姚徵走了,还会有第二个姚徵过来,他只是个皮影,幕后有太多人拿着棍子。像这样的人,金陵有,京城更多。”
她握着薛云妙的手,认真道:“荔娘,京城只会比金陵更危险。”
祖母的话让她想起前世种种。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她也许会觉得祖母的话是在夸大,然而事实远比话中更残酷。
她重重点头:“荔娘明白,荔娘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薛家,保护好自己。”
“乖孙女。”
老人粗糙的手指描摹着云妙精致的眉眼,笑起来,“去吧,等什么时候累了就回金陵,祖母一直守在这。”
薛云妙走出祖母房间。
心里有些沉重,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起来。
她其实一点也没有把握,对上萧玉堂,她真的能保住薛家吗?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眸时,瞧见了萧况逢。
他穿着干净利落的劲装,正在给海棠树浇水。
薛云妙本来想走,却被他叫住,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你……”
她手脚发麻,有点不敢对上萧况逢视线。
在她生病的这些日子里,萧况逢每天都会来看到,她也每次都装作睡着。
算起来,这还是在病后两人第一次说话。
“小姐身体恢复了?”
“差不多了……其实你不用叫我小姐,”她小声道,“对你来说很难叫习惯吧。”
“不会。”
萧况逢弯腰从桶里捞水,一边干活一边简洁回应薛云妙的话。
薛云妙噢了声。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薛云妙更觉得尴尬了。
她印象里的萧况逢不喜欢主动找话题,她不开口的话,他几乎都在做自己的事,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薛云妙有点想走了,心里掰扯着借口。
还没等想出来,萧况逢提起木桶准备离开。
“你——”嘴巴不由自主就张开了,“……听二哥说你找大夫来看过病,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萧况逢顿住,背对着她嗯了声。
“会更严重吗?”
“没事。”
萧况逢的语气淡淡的,好像不太想和她说话。
原本还觉得他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猜测忽然沉入水底。薛云妙想,可能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否则他为什么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
“若小姐没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丝毫不想久留的语气。
薛云妙庆幸的同时有些沮丧,让他离开了。
看来萧况逢确实不喜欢自己啊。
萧况逢走出院子,彻底看不到女子瘦弱的身影,停下脚步。
他看向自己的手,喉咙滚动两下,透出几分挫败和茫然。
他一直在竭力避免让薛云妙知道自己杀人的样子。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可是那天他太慌张了,满身都是别人的脏血就敢去抱她。
她一定闻到了自己身上血腥味。
知道他杀了姚府的家丁,杀了那两个太监后,她会不会私底下觉得自己是个很可怕的人?
之前因为李鸢的事她就跟自己生气过,现在也许会更严重,觉得他手段残忍像个怪物。
可这明明不是他想要的。
刚刚那一会儿,他出于本能地想叫住她,却又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怕是审视和质疑,又或者像之前一样,对他充满了失望。
他只能绷紧身体,笨拙地逃离。
就像这些天来明明知道她是在假睡,却装作不知道,只敢匆匆看两眼就走一样。
他有时候真的很害怕薛云妙。
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就好似刑场刽子手的刀。
他不怕死,也不怕疼,只怕那把刀斩断的是他和薛云妙的最后一点缘分。
只为这最后一点缘分,他做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