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雪哆哆嗦嗦地从草堆里爬出来,与他对视一刻便将头低下,“道长道长,我只是路过这里,什么也没看见!”
林权真看清她时,总觉得眼熟,昨天给他包子的人怎么在这里?
他应了声,“嗯。”就继续朝着地上还在喘气的猫妖走去,叹息道:“值得吗?”
那猫妖虽维持不住人形,但依然可以说几句微弱的话,她断断续续道:“值……值得。”
林权真为她去除被朔月击中的寒气,他的朔月通体寒光,中伤者会在伤口上结出一层冰花,剑气从伤口处沁入四肢百骸,直到封结心脏。
处理完猫妖身上的伤口后,他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旁那个死透了的,千里静阵委实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启,这人的死自己也该付一半的责任。
他拿起朔月眸色晦暗难辨,一剑朝自己左腿斩去,神官不会死,但五感尚在,以灵剑朔月的寒光惩处自己再适合不过,因身着红衣鲜血流出来也不明显,所以他这一幕只有正对着的猫妖清楚是怎么回事,钱如雪只看见二人的背影。
只是手里拿着的蓝剑又在抗拒着他,隐隐发抖。
林权真将朔月放回剑鞘中,拍了拍它的脑袋,像是告诉它不要自责。
猫妖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就这么轻而易举便砍向自己的神,未免有些公正的过了头,她刚刚被那剑击中时,便觉全身像是冻在一块巨大的坚冰里,麻木又刺痛,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只能在一片霜寒中静静等待死亡。
她仰视林权真许久,又朝着院子里眷恋地看了一眼,“大人知道这里原本是干嘛的吗?”
他一进村便看见一车一车的半透明的石头,素闻下界有“五石散”可使皮肤变得细致白皙一说,常受文人墨客、王公贵族追捧,其中五石之一的“白矾”便是这种半透明色的结晶体,且魏家村不靠海,也交通闭塞,可是这里的人却是比城中富裕两倍不止。
林权真应道:“白矾。”
她虚弱笑道:“大人说得不错,这里产白矾,这东西性寒,味酸涩,少毒。
“少食无毒,可若是三餐皆食就会像慢性毒药一般,进入身体,表面看上去人没有一点事,然而体内的骨头却如风化后的砂石一样,弱不禁风。”
林权真静静听着猫妖说话,瞥见在一旁挪动的钱如雪,“姑娘,想听可以过来。”
钱如雪实在好奇这两位在说些什么,伸着脑袋试图耳朵灵敏点好听个一星半爪的,这才动一下就被人发现了!
她窘迫地朝着林权真笑了笑,“这怎么好意思,”身体早已快一步爬到他面前,“道长诚邀也不好拒绝!”
她才不管是不是真的邀她听听,这有瓜不吃王八蛋,此时不借驴下坡更待何时!
林权真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向猫妖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人是被白矾这种慢性药毒死的?”
猫妖长长地叹了口气答道:“是,也不是。
“这村里人多是穷苦出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钱,可有个从皇城回来的小妾勾搭上了村里一个还算阔绰的老头子,又教人开采矿山挖白矾,慢慢的整个村子都富裕了起来,小妾成了这里的大恩人,尊称她一句魏夫人。”
钱如雪听得入迷,轻轻说了句,“后来呢?”
猫妖继续道:“那老头本就快死了,没和魏夫人快活几日就去了,金山银山魏夫人都有了,但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又看不上村里这些臭汉子。”
林权真听到这儿明白了十之八九,淡淡道:“魏夫人看上了那人是吗?想来那人定是不愿的。”
“正如大人所说,他不愿。那魏夫人该用的下作手段都用过了,而他依旧不为所动。
“河道官是个闲差,时常无事可做,这样的日子里他便在家弹琴左茶,任何人登门拜访都会热情招待,上门的人也不是谁都是为了听他授课论道,更多的是行偷窃之事,来一次就顺走一些东西。
“魏夫人见他如此不知好歹,一个落魄的世家子还看不上她,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像是遭人践踏,她既然得不到那么就杀了他。可他毕竟是个朝廷命官,太过明目张胆免不了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她煽动整个村子的人,凡是进出他府上的食物,或多或少掺了白矾。”
钱如雪听完疑惑道:“可白矾酸涩,哪怕只有少量也不该好几年都察觉不到吧?”
她越听越觉得奇怪,一个来自皇城里的贵公子怎么可能尝不出这种细微的味道,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林权真身体晃动半分,朔月的寒气游走全身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他将剑身作为支点,稳住身形,嘴唇稍稍结了层细霜,“我确定,他是自杀的。”
原本也怀疑过是他杀,可林权真现下发觉眼中除了能够看到黑雾,还有一缕残魂,残破得维持不住人形,想来是寄宿在那把破琴里,他大致是听到林权真弹奏的琴声,又沾上少许仙气被彻底唤醒,如今正飘在猫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