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和颜悦色道:“侯爷,哥们几个都很敬重您,您就别为难兄弟了,上面为了您,特意下了一道令呐。军令如山,见不着令牌,实在是不敢放您出去。”
萧瑯冷笑了两声,从袖间摸出一块令牌,扔了出去。
“御史台的牌子,出的去吗?”
守卫见了令牌,又看了看马车,心中已然明白这是戚家的意思,连连应道:“自然是可以。来人,放行!”
萧瑯将令牌收好,对绾月笑道:“幸亏本侯早有预料,问思瑜要了块牌子。”
绾月心道:原来宁安侯贵为侯爵,竟连长安城都出不去?
她想起初见萧瑯时,张嬷嬷对她说的话。萧家满门只剩萧瑯一人了,是圣上垂怜,才将人从北疆召回来封了侯的。
原来这便是天子的恩宠吗?
出城便进了去往西郊树林的羊场小道。
路不长,两侧的槐树已经冒出新芽,花骨朵还是嫩绿的,只树尖尖上最靠阳的那几簇花苞已经泛了白。
流民躲得偏,在林深处,再往前无路,马车住下不再往前。萧瑯先将狗蛋抱下来,又顺手要扶绾月。
脚还肿着,绾月这次没再推脱,纤纤细手轻搭上萧瑯的手臂,借着力下了车。
卢狗蛋在前带路,绾月和萧瑯在后跟着。越往前走越是烟火稀疏,鲜有人迹。
先前刚下过一场雨,林地坑洼泥泞,绾月怕弄脏了杨氏刚为自己置办的衣裙,又加之脚痛,走的慢了些。
萧瑯见她落在身后驻足,站定在那里等她。
绾月满心避免踩了泥坑,只顾提裙看路,未曾抬头,一脑袋撞上萧瑯的身上。
“嘶——”
绾月捂着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知自己到底是头更痛还是脚更痛。
嗔怪道:“侯爷,你怎么停下了?”
她忙撤后一步,却恰好踩进浅坑里,身形不稳,当即便要往后倒去。
萧瑯伸手将人拉住,扯进了怀里。绾月抬头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脖颈上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萧瑯皱着眉,问她:“脚怎么了?”
绾月推开萧瑯,将脚往裙下收了收,抿了抿嘴道:“没、没怎么。”
绕过萧瑯牵起那小乞儿的手:“狗蛋,我们走吧。”绾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带我去看看你祖母吧。”
萧瑯跟在后面盯了她一瘸一拐地背影一会,心道:原来不是骑马腿软,是在南苑崴到了脚。
他追上去,一本正经对绾月道:“听说饥荒严重的时候,流民们易子而食,最喜欢挑着绣花鞋上沾了泥的小姑娘吃,小月儿不害怕?”
绾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溅上泥点的绣花鞋,腮帮子鼓鼓的:“骗人,我怎么没听过这种事情?”
内心却慌张起来。绾月记得,当初拐卖她的人,也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为何是选她呢?难道是因为那时她的绣花鞋上沾上了泥吗?
狗蛋一旁摆手说,发誓保证她奶奶不吃人的。萧瑯瞪了他一眼,拉过绾月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膝盖弯将人抱了起来。
“还是本侯抱你走吧,照你这个速度,今晚是想露宿山林吗?”
萧瑯卷了一脚狗蛋一脚,没好气道:“还看,再不带路,你是想等着去给你祖母收尸吗?”
小乞儿收起脸上的笑容,哇的哭了起来,跟被狗追似的直直往前跑。
西郊树林里,面容枯槁的老妪躺在树枝搭成的“床上”痛苦呻.吟。
她的目光直直望着外面那些临时搭起的简陋木棚,眼神中满是绝望。她儿子弱冠从军,这个不孝子,究竟犯了何事,得罪了京中哪位惹不起的主?缘何几个月前她还刚被迎进了朝廷酬军的新房,现在却被逐出村庄,家破人亡!
好苦,她好苦啊!
老妪闭上昏花老眼,再睁开时,朦胧泪眼中多了两个生面孔。
狗蛋一见她就开始哭:“奶奶,你有救了!你不会死了!我带着人来救你了!”
小乞儿边哭边笑,指着萧瑯道:“奶奶,这位是宁安侯爷,你常念叨说我们冤枉,侯爷是大好人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老妪用泪迷的双眼打量着孙儿口中的侯爷,嘴唇动了动,挣扎着想坐起来。
萧瑯却开口道:“打住,可别给本侯戴高帽。”
他眼睛微眯,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我今日想做好人,明日可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