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庭花
第十八章小庭花·恶名
萧瑯连哄带骗道:“我且问你,是籍籍无名者的画作值钱,还是名冠京师之人的画作值钱?”
绾月:“自然是名满京师之人。”
“那如今能算得上是名满京师之人,小月儿可晓得是谁?”
绾月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戚大哥。”
答完便觉察到上方似有一双目光灼灼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萧瑯:“为何是他?”语气有些不屑,俊朗的脸上浮起淡淡讥笑。
绾月略有所思:“因为他不仅满腹经纶,况且貌似潘安、面如冠玉,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萧瑯嗤笑一声。
日光透过窗照进屋内,背光的一面黑褐色的桃枝变得更暗,一如萧瑯并不明媚的脸色。
宁安侯非是个好相处的人,脸上的笑一般分为一下几种。嘲笑、冷笑,以及阴谋得逞时得意的笑。此刻他脸上挂着的笑正是“讪笑”。
绾月刚在琢磨这笑的意味便听他道:“戚思瑜啊,有名……不过他最出名的应当是那把懒骨头吧。”
御史台那边,正与同僚相谈甚欢的戚思瑜莫名打了个喷嚏。
萧瑯这坦荡的语气,让绾月却不知该如何接他这句话。
认同他,便是在背后说人是非长短,虽然她与戚家这位大公子只有两面之缘,一面是城隍庙初见;另一面是她在家养伤的时候,戚思瑜特意带了上好的跌打损伤药来姜府探望她。但绾月对他印象不错。
戚家这位哥哥人如其名,温润如玉。总叫她想起当日救下自己的“如圭”来。
她怎会跟着萧瑯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呢?
于是便不吭声,只当没听见。
萧瑯见面前之人不说话,好心提醒道:“小月儿,你再好好想想?”
绾月犯了难,她心里晓得侯爷在等什么答案。
萧瑯先前点出“虚名”,便是告诉她:美名是名,恶名也是名。
京中要论起“恶名”,世家子弟哪有一个比得过萧瑯的。心里想想也便罢了,今日她是来求人的,总不好当着宁安侯的面说:您恶贯满盈,一骑绝尘,难有人与之比肩。
要说美名,她亲眼撞见他当街打人,外面教训完还够,还要带回府中接着欺压,怎说得出口。
踏在萧家列祖列中的枯骨上的“忠名”,只需宁安侯这不肖子孙当街纵个马,动个私行,便可轰然倾塌。
镇北大将军萧启临生前的至交好友,只恨不能将替系他清理门户,将“宁安侯”从萧家族谱中除去。
书房中一片静谧,唯听得火盆里果木香炭噼里啪啦的崩裂声。
忽听一童稚声:“你们在说什么名不名的?”
姜亭抱着一个圆形袖炉,掀了帘子从外面进来。
他抖抖身上的寒气笑道:“但不管是什么‘名’京中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除了皇上,那便就是萧哥哥了。”
萧瑯闻言道:“亭儿此话可别在外面讲,尤其是不要在你爹面前说,若是被左相知道了,只怕又要弹劾我大不敬了。”
姜亭经他提醒也觉得自己所言有些不妥,挠挠头改口道:“萧哥哥,你昨日说要等我阿姐来一同商议,”说着看了绾月一眼,“现在我阿姐也来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
“就快告诉我们吧?”
“第一步,便是得造势。”
萧瑯见从绾月嘴里再套不出什么悦耳的话来,便开门见山道:“昨日本侯见过小月儿的丹青,的确是上乘之作,颇有已封笔的谭老先生之神韵,不知是师承何人啊?”
绾月神色一顿,她曾经跟着学画的老先生正是姓谭。
未等她将事情和盘托出,便听姜亭道:“萧哥哥说的谭老先生,可是谭柏齐大师。”
萧瑯点点头。
姜亭拍手惊道:“那不是萧哥哥的……”
“正是家母的授业恩师。”萧瑯说罢看着绾月,似是已经笃定她认识大画家谭柏齐。
绾月如实交代道:“谭先生……谭先生住在母亲的医馆养病之时,我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萧瑯目光沉沉,饶有兴味:“哦?那你可是他的弟子?”
绾月叹了口气,摇摇头:“谭先生虽指点我许多,但他并不肯收我为徒,他说着这一生都只有清扬君一位徒弟。”
说完便忽然意识到:方才萧瑯说谭先生是他母亲的授业恩师。那这位萧夫人便是谭先生的弟子。
所以,被称作宛唐四大丹青妙手之首的清扬君,竟然是位女子!
绾月十分震惊。因传言中,清扬君分明是个俊逸的郎君,爱慕“他”的人趋之若鹜,才子愿与之称兄道弟,佳人愿与之比翼双飞。
萧瑯闻言叹气道:“那太可惜了,这般便不好借他老人家的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