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暖烘烘的,像被小狗趴过,但公冶在触及她的那一刻,她肌肤上因压痛而涨得生硬的紧致感,带着冷汗的微黏,无所保留地传递过来。
公冶不免恻然。
她每个月都要忍受这种酷刑吗?
邓烟雨浑然不觉自己将这半张床睡得潮气闷热,她身体的温度尽数流失给厚厚的被褥,她需要一块炭,见公冶止在边缘,无意靠过来,便主动迎近他,不吭声地往他怀里一钻,就此不动了。
“肚子……”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喂了软水一样,振在公冶胸膛上。
“实在很痛一定要和我说,”公冶手往下移,“不能吃药,去医院也……你这个姿势我摸不到你肚子。”
邓烟雨拱出脸,与他呆滞地对视:“摸不到?那我躺着。”
于是她在被窝里找角度,毛毛虫扭动几下,平平稳稳躺在了他身侧,掀起眼帘盯着靠在床头的他。
须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冶就听着她不受控制地发笑,笑得身下的床也不知所措抖了一下。他以为她痛疯了,诚惶诚恐地问:“你没事吧?”
邓烟雨笑够了,说:“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公冶:“什么?”
邓烟雨深呼吸,憋住笑,说:“我想起清宫剧里的妃子侍寝,就是拿一床被子包成老北京鸡肉卷,然后让太监抬进皇上寝殿,然后就这样放在皇上身边。”
公冶:“……”
邓烟雨:“我们现在好像在侍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被子里叽里咕噜地闹腾,公冶没话说,任由她作,心下竟宽慰不少。
还能给自己找乐子享,可见精神状态不算太差。
“妃子有你这么不端庄的吗,上了龙床还敢笑,”她笑得被子震开了,公冶给她重新掖回去,“我要是皇上就让太监哪来的抬回哪去。”
“啊,皇上你怎能如此狠心——”邓烟雨臭骂他,“你这个昏君——都不顾及臣妾的颜面,臣妾这就去找狂徒小王爷给你戴帽子——”
公冶:“……”
她平时都在看些什么?
“乖一点,”公冶昨天只睡了六个小时,今天一早跑单位,再去扫墓,半日忙下来一眼未合,此刻上了床就困得铺天盖地,眼皮重得都打不动架。他出于礼貌撑了会儿,很快便撑不住,朝邓烟雨躺下,左手支着额角,右手轻捂着她阵阵抽疼的软肚,闭目养神,“睡觉好么?”
“睡不着,”他温厚的掌心胜过一切灵丹妙药,如温泉水滋养着,邓烟雨满腹的剧痛逐步瓦解,这会精力充沛,“你今天干嘛去了?”
公冶淡淡启嗓:“跑了趟单位,拿你的夜间记录表。”
“以后每天要填吗?”
“对,事无巨细地填写,譬如你半夜下了几次床,做了什么梦,都要写进去。”
这是金刀一五一十转述给他的,公冶听说还要写起夜次数,做啥噩梦,直接来了一句“神经病吧”。上级就爱在小事上搞形式主义,这里斤斤计较,那里化简为繁,怎么隆重怎么铺张,实则全是让基层做表面功夫白忙活。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公冶:“说。”
“你是觉得上班累,还是照顾我比较累?”
“上班累。”
“真的啊?”邓烟雨欣慰道。
“照顾你等同于上班,”公冶说,“双倍累。”
“你……”被他游刃有余地促狭了一番,邓烟雨气不打一处来,回击道,“公冶警官你太坏了,我不喜欢你了。”
“这就觉得我坏了?”公冶睁开碎光流动的眼,笑她,“你不是说,我就算是乞丐,你也不会嫌弃我。”
“我有说过吗,我把你比作乞丐?”邓烟雨一脸装模作样的天真,“臣妾怎么不记得,分明是皇上一肚子坏水,还非要把臣妾拉下这浑池子。”
“爱妃想赖账啊,”公冶支着额,神情惫倦,眸底的光也不明朗,“那朕还有宠你的必要吗?”说着便欲起身。
“别,别走!”邓烟雨不虞他真敢陪自己演这幼稚的戏码,焐暖的爪子按住他的右手,楚楚可怜地眨眸,“臣妾知错了,皇上原谅臣妾这一回。”
“你还疼不疼?”公冶回头瞧她,“不疼我真撤了。”
“我疼,”邓烟雨嘴唇粉白,卷好自己的老北京饼皮,“疼着呢,聊天能让我不那么在意,你讲点笑话好不好?”
这可难倒他了:“你看我是会讲笑话的人吗?”
公冶属实走不开,她痛经时臂力亦不弱,巴着他的那股狠劲和树袋熊抱树干有得一拼,他动弹不了,只好躺回原位,埋去枕头里装睡。
“陈年的老笑话也行。”
“没法讲。”
“为什么?”
“因为陈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