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朝白衣军士开枪的画面猝然闪过脑海,邓烟雨不由得寒毛直竖,吃力地抬起头,凝视枪口,眼神比窗外隆冬的风还要来得决绝冷冽。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江邂月扣动扳机。
砰!
子弹冲出枪膛,朝邓烟雨的眉心精准射去,夏琳虽然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判断出江邂月食指扣压的瞬间,但身体不适导致她反应迟了将近有半秒,手伸出再快也拦不住子弹。
来不及了!
她咬牙转过背,扑住邓烟雨,也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至她们眼前。
子弹钻入躯体的声音沉闷有力炸在耳际,邓烟雨惧怕枪声,在夏琳怀里条件反射地战栗了一下。夏琳闻到了硝烟味,可身上并不痛,她和邓烟雨不安地扭头去看,怔怔出声:“阿澄……”
阿澄捂着擦伤的右眼,子弹残留的灼烫感在皮肤周围迅速扩大。他拖着半个身子挡在邓烟雨和夏琳前方,而在他前方,是公冶被打穿的手掌。
鲜血从掌心的窟窿里冒出,淋漓而下,公冶单膝跪地,垂落的手不由自主轻颤着,神经似乎出问题了。
中了一弹而已,手便废了,公冶惊愕自己的身体状况居然差成这样,忍着剧痛站去前面,把身后三人挡得严严实实。江邂月不以为意,准备再来一枪。
“红鸽如今行事这么卑劣?”
江邂月手上动作一停。
公冶直视他,语气不善:“看来白主席退居幕后为时尚早了。”
江邂月无动于衷地掀起眼皮,阴沉沉的视线落在公冶身后。
那里挂着一幅画,他最爱的一幅,但那个人曾评价它为“哗众取宠的舞台上扮满了小丑”,就如同现在这样。
江邂月眼底掠过轻微的触动,耐人寻味地笑了一声,收枪:“你调查得挺全面啊。”
“是你把公安想得太简单了,江理事,”公冶藏在背后的手指向窗户,“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剿除你们的念头。”
“哈……”江邂月执枪的手忽然撑住额头,莫名其妙发了笑,健硕的肩膀裹在昂贵西装下颤得紧致,“哈哈哈哈……”
阿澄带着她们,在公冶的遮挡下,十分缓慢地向窗口挪动。
“是么,从来没有停止过?”江邂月食指套着枪,玩似的转着,“可是好奇怪,如果公安想驱逐美食家,那到底是谁在年年雷打不动地为我们上贡?”
“灯港为何走失了那么多女孩?”
“这些年,她们失踪的失踪,横死的横死,寻人启事从崭新到泛黄,一张张快贴到公安大楼的门口了,可为何没有一个女孩回家?”
“她们都去哪了,公冶警官,你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给我一个答案?能否给那些苦苦等待孩子回家的父母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能吗?”
听着他伤感真诚的发问,公冶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灯港省公安厅厅长屠行英,是我和盛夺的老朋友了,每至夜深人静,他最爱在自家别墅的听音室里播放一曲《奇异恩典》,我以为这首歌就代表了警方的本意呢,”江邂月神似陶醉地扬开双臂,“你们殷勤而高贵的奉献精神,感化了今晚盛宴上每一个美食家,人类果然是最伟大的生物——”
公冶并未从他高声的赞美中获得共鸣或迷失自我,有的只是厌恶,因和他是同类而备感厌恶:“我警告你,不许侮辱任何一名公安干警。”
“那我也警告你,收拾我之前,先把窝里的虫子杀干净,”江邂月看着他义愤的神情,低头轻笑,“公冶渡莲,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和你母亲一样。”
公冶听他无端提起清绝,思绪略微一顿,江邂月等的就是这一刻,举枪对准他身后的三人射击,电光石火间,公冶比他快了一瞬,疾步闪上前,摁住他扣扳机的手:“趴下!”
江邂月一惊。
砰砰砰!
子弹连续射穿窗户,阿澄旋即一拳捶碎玻璃,猛风势不可挡灌进来,吹得邓烟雨手脚完全麻了,阿澄用身背抵挡着后方:“快走!”
夏琳抱着邓烟雨跃出窗,邓烟雨冻红的手扶住窗框,抬头望向公冶,瞳孔骤然一缩。
阿澄也回了头,眼前的一幕使他大脑嗡地空白。
江邂月的右手被公冶拧断了,枪掉在地毯上,可诡异的是,他脸上带着近乎狂喜的色彩。
邓烟雨死死盯着他的左手,江邂月为了让他们看清楚,换了个角度,左手再是一用力——
一把镶着宝石、装饰用的金匕首,正正刺在公冶的心脏上。
“比起那孩子,公冶渡莲,我有更多话想和你说,你这个人啊,就是习惯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过分地奢求保护一个人只会适得其反,到头来你连你自己也拯救不了。”江邂月手指一推,刀往公冶的胸膛再递进了三分。
“你不想听听你母亲的故事吗,她离开你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