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厅几十米,薛闵意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太好笑了,自己竟然被韩泽的表白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然后还夺路而逃!
这就是习惯于生存在泥沼中的人,薛闵意很快也反应过来。别人笑她辱她,她能见招拆招,冷静自持,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她面对的、习惯的、还将恒常存在的世界;可别人一旦释放善意,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会跌倒、会结巴,会出各种小意外,像今天一样。
薛闵意刻意放慢步子往家走,刻意不去管一直响着的电话铃声,自嘲的轻笑就没有从她的嘴角褪去过。是哦,她是什么东西,天生骗子、永远缺钱、马上要背负一个诈骗犯刑满的老爸、还得罪了大佬,活不活得下去都还两说,她有什么资格被表白、聊感情、面对男女的风花雪月?
那不该是她,韩泽找错了人,生活在悬崖边缘的人看不见草绿、也闻不到花香,她按掉了电话,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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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钟耘岐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钟耘崇也进行着一场艰难的对话。
自从上次钟耘崇在父亲病床前的忏悔曝光以来,耘崇就没敢出门见人。她母亲隔着电话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顿之后,就忙着去处理之后的各种烂摊子,钟耘岐是找他的第二个人,而且,今天他是硬闯进来的。
钟耘崇这个人,自小受尽宠爱,性格懦弱而依赖,当然这是大家看表面认得出的特征,若他真的内外统一,就不会有他跟学姐的纠缠,更不会有他对父亲的记恨。
他对大哥钟耘岐的感觉呢,其实就是个不太熟悉的亲戚。他和姐姐跟着母亲进钟家时已经五岁,那时钟耘岐住校,偶尔周末和逢年过节能短暂见一次两次,两年之后钟耘岐就去了国外读书,一两年或许才能偶然碰见。
虽然不算有真正的交集,但母亲从来都拿钟耘岐来给他当假想敌,成绩你要超过你大哥、仪态礼貌你要超过你大哥、社交评价要超过你大哥、跟爸爸的关系要好到超过你大哥……小时候钟耘崇也真当回事,以为自己努力的目标就是超过大哥,长大以后终于明白母亲的小肚鸡肠,其实为的是什么,他也就不拿这当回事了。
对,钟耘崇这个人,经过叶虹怡多年的耳提面命和严格管教,最终结果是他不再在乎什么钟家的名声、钟家的权力、钟家的财富,所有这一切不及他自己痛快来得重要,可惜叶虹怡始终没有看穿这一点。
钟耘崇把自己关在家里已经好几天了,他懒得跟叶虹怡废话,也懒得出门看别人的异样眼色,但心里是有些窃喜的:终于让你们看到我了,挺好!我把盘子往地上一砸,你们不得不蹲下来挨个捡这些碎片,我就得意地看着你们捡,挺有意思!
越来越急促的门铃声让他不得已看了一眼监控屏幕,原来是大哥钟耘岐。他不想理会,可铃声越来越密,一副见不到人决不罢休的气势,他只好按下对讲系统:“有什么事?”
“开门让我进来。”
“不,你有事就门口说。”
“我要跟你面对面谈。”
“我不想。”
“很快的。”
“不谈。”
“你几岁?还逃避个谈话?”
“要你管!”
……
一通毫无意义的拉扯。
钟耘岐早知道他这个弟弟浑,但想不到能浑得这么无聊和愚蠢,耐心告罄,他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干这些破事,就不怕郭映雪知道?她会怎么看你,你想过没有?”
门开了,一张激愤且带着稚气的脸出现在钟耘岐面前,钟耘崇气哼哼地说:“行了,你非要进就进来吧。”
郭映雪当然就是学姐的名字,钟耘崇这几年的荒唐行为,都跟郭映雪有关,至于是怎么烙下的心魔,钟耘崇自己都不清楚。当然,清楚不清楚也不重要,不妨碍钟耘岐把这事当成杀手锏来拿捏这个弟弟。
眼前的钟耘崇头发凌乱,穿着皱巴巴的运动衣裤,光脚踩在长绒地毯上,扬着脸斜看着钟耘岐,一副“你赶紧说,说完好走”的不耐烦样。钟耘岐大喇喇地坐下,舒展地靠着软垫,也斜着眼睛跟钟耘崇对视了半晌,轻笑起来:“耘崇你也坐下。”
钟耘崇不得已,犹自气呼呼地坐在了他对面。
钟耘岐先打消对抗:“你别怕,我没跟郭映雪说。”
“你见过她?”钟耘崇松口气之余,依然像只炸毛的猫。
“见过。”
“你为什么见她?”钟耘崇很警觉,他不会傻到以为他这位大哥有什么好心。
“当然想看看她有什么三头六臂,让你为了她,跟家里闹到这个地步。”
钟耘崇马上抢白:“跟她没关系,是爸太狠,一点自由都不给我,我二十一岁他把我当一岁,我怎么能忍,当然我也……”
之后的话不用说出口,都明白,钟耘崇心中还是有悔意的。
钟耘岐点点头:“冲冠一怒为红颜嘛,懂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