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无光,冰火两重。
难道这便是阴曹地府?
可耳畔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和鼻间的潮湿的草木清香似乎提醒着她尚在人间。
待到感官逐渐复苏,风观止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一寸寸碾得粉碎般已然疼得麻木,整个人如同放逐江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波流飘荡着。
不多时,眼前骤然出现了一缕刺眼的白芒,倏而扩散成一团光雾,待雾弥散开来眼前浮现出一张朦胧的人脸。
“小兄弟你醒了,可还有不适?”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人低头看着她,五官轮廓朦胧如雾瞧不明晰,一双眼却是比头顶的月还要雪亮。
风观止仍处于迷蒙之中瞳孔扩散无法聚焦,茫然睁大双眼想要看清眼前一切却全然徒劳。
背后的温度顺着被汗水濡湿的布料潺潺传来,她一时辨不出自己此刻正身处何处。
眼前这人又是谁?
见人终于醒了,常昑也才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捋了捋粘在唇上的假胡须。
怀中青年苍白如纸眉心若颦凤目微张,秋泓似的乌眸盛着淡薄的雾汽竟生出几分女儿家的懵懂媚态,再想到此前在林间听到的对话此间缘由便多少能猜出一二了。
男生女相,不论在乱世还是治世,于布衣黔首都绝非幸事。
思及此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本能地悯然,抬指覆在青年的攒竹穴上,为其输送内力以驱翳明目。
随着内力源源不断地灌入,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风观止逐渐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这是个看不大出具体年岁的男子,灰头土脸胡子拉碴,木簪斜插在发髻上额前凌乱坠下几绺乱发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邋遢无状不修边幅。
除了那双看上去还算透亮的眸子外整个人全无辨识性。
她向来有逢人不忘的本事,却对眼前这人毫无印象,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有何目的?先前在林中将马帮一众撂倒的人便是他?
思绪杂糅,头又隐隐刺痛起来,风观止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自己正横躺在这男子怀中,身下颠簸动荡,竟然是在马背上。
身后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令她难以抑制地蹙起眉头,对于这样过度亲密的接触表现得很是排斥,想要坐起身来,腰肢却使不上力栽了回去胸口剧痛难当,额头登时又起了一层冷汗。
常昑也连忙抬手按住他的肩窝,安抚道:“你所中之毒极为霸道,能撑到现在已属命大,虽喂你服下百解散也只能暂时抑制毒发无法根治,短期内切不可再催功运气否则恐难周全。”
他将青年脸上潜藏着的阴晴变化看在眼里,自然也捕获到了其中不加掩饰的厌嫌。
对此他倒不甚在意,扬唇一笑耐心解释道:“在下只有一匹马,劳请小兄弟暂且屈就,走捷径再行几里便能到馆舍了,届时再寻良医。”
寻医?
风观止不禁暗嗤,若寻常大夫能医又怎至于到今日这地步。
“你……”刚开口她突然忆起自己此刻还是男子装扮,好在此刻喉咙哑得像老木门,倒也没惹人注意,于是不动声色地敛起嗓音以男声询问,“你是何人?”
“自然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只见这邋遢男人单手控着马目不转睛地看向前路,半是戏谑地耸了耸肩。
自诩善人,脸皮倒真不薄。
如此说来确是他放倒了马帮那几人,只是不知何出此举。
风观止抬眼看向他,用平淡的语气试探着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救我?”
“既见不平,如何不救。”
他嘴角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望过来时眼眸映着澄澈的月光,竟透着几分少年人身上才可见的意气风发。
风观止垂下眼睫暗自思忖着,只当他在避实就虚。
虽然这人言行举止目前瞧着还算坦荡,不过以她多年混迹江湖的阅历来看全然没理由相信世上还有什么无所图谋的天降好意,区别不过在于条件否摆在明面上罢了。
常昑也觉察到了怀中人的静默,此前林中那一战便知这青年是个心思缜密且极擅隐忍之人,若是不讲明前因后果只怕难消他心中猜疑。
于是一边探道,一边聊话起来。
他申时一刻便出了城,原想着行一段路两个时辰内赶到开元镇再落脚,结果半道上遇见一帮劫道的匪人,一番激战,直接单枪匹马杀上了瓦寨将其一锅给端了。
架是打得舒坦了,可回过神来发现已然月照中天了。
拴马裹衣打算就地歇息一晚,结果刚合上眼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异动,循声过去便目睹了此前林间围剿一幕,遂出了手。
“便是这么个前因后果,可还有疑惑未解?”常昑也从容地抬手拨开崖壁旁的树障,指挥着马儿靠旁缓行。
青年半眯着眼看着他未置一词,纤长的睫毛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