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八仙纹的寓意当真好,想必当初用这些首饰来求娶刘夫人的人,也曾真心爱慕过你。”
原本寂静无声的正堂外顿时一片哗然。门外偷偷围观的婢女小厮竟得知了当家主母如此大一个密辛,一边担忧,一边兴奋,忍不住窃窃私语,可远远传到正堂内,却不成片语,好似恼人的蝇虫,一片嗡鸣。
刘夫人最后一丝挣扎溃败,一双美眸忽而变得狰狞,爬上裂裂红丝。“啪嗒”一声,团扇掉落在地,一根细杆竟当真成了两截。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刘夫人咬牙切齿,带着森森恨意。
卞宁宁无畏颔首:“我在说,暗八仙纹应该有八种图纹,如今这里却只有六种?刘夫人可知,还有两个图纹在何处?”
可她根本没给刘夫人说话的机会,上前握住刘夫人手腕上的那根玉镯:“暗八仙荷花纹玉镯,不染杂念,冰清玉洁,但你却配不上这图样。”
“而这最后一个图样,就在刘姑娘被害时所穿的嫁衣之上。那暗纹绣在袖口内侧,若是不仔细看,还当真不易发现。”
刘夫人晃神之际,就见卞宁宁竟不知从何处拿出了那件嫁衣,翻出袖口,向着日光朝众人展示。
“这八个图样,当是一套。刘夫人却说,从未见过这嫁衣?”
刘夫人环视着堂中注视着她的众人,皆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的眼神不屑而怜悯。不屑她的傲气,怜悯她的挣扎。
可她从来都不需要!
她踉跄后退两步,却是扶着桌案癫狂大笑,竟笑破了喉咙,而后又哑着嗓子说道:“是,这嫁衣是我的,又如何?”
“我从未爱过刘光耀,又如何?”
“我心里一直爱着的,都是送我这嫁衣之人,又如何?”
三句又如何,仿佛声声鼓鸣,反击给了在场每一个人。
“这嫁衣是我的,但我不知芸儿何时将我这嫁衣偷拿了去,也不是我杀了芸儿!若是你们有证据,就即刻将我抓回去,若是没证据,我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拿捏戏耍的软柿子!”
刘夫人拿起手边的茶盏,猛摔到地上,白瓷碎片顿时撒了一地。滚烫的茶水落到卞宁宁的裙摆之上,令她微微皱眉。
“既如此,刘夫人一开始为何要说谎?说从未见过此嫁衣?”叶辰安站起身,凝眉问道。
刘夫人无所畏惧的笑了,言语里充满挑衅:“当时不过是忘了,如何?”
叶辰安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凉凉地开口道:“就凭这些证据,羁押你也足够了,你当真以为自己抵死不从,就能全身而退吗?”
刘夫人眼含讥诮地看了叶辰安一眼。
她当然知道大理寺能将她羁押,可那又怎样?只要她不认,她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地从大理寺狱中走出来。
许久未曾说话的沈寒山,双手撑着圈椅的扶手缓缓起身,却是走到叶辰安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叶大人,不如,由我与刘夫人单独聊聊。”
叶辰安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沈寒山有法子?
他对沈寒山的才智从不怀疑。半晌过后,他终是点头,带着一众侍卫往正堂外走去。可刚迈出门槛,却发现卞宁宁并未跟来。正欲开口相问,正堂的楠木格门却先一步被关上。
卞宁宁拴了门,缓步走回沈寒山身旁。
有些事,她无法与叶辰安解释,遂也不想着去解释了。叶辰安身为大理寺卿,需要一个真相。而她要的,却是真相背后掩藏的机会。既如此,她会给叶辰安一个真相,自己去挣她要的机会。
她仰头,与沈寒山相视一眼,无言,却已知其中之意。
她收回目光,落在刘夫人身上:“柳玉欢。”
刘夫人瞳仁猛地一缩。
“刘夫人这本名,甚是好听。”卞宁宁清浅地笑。
“青竹姑娘这是何意?难道因着我的闺名。便要定我的罪吗?”刘夫人克制着自己的声线,却依然泄露出些许焦躁。
卞宁宁垂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刘夫人心中念着的那个人,可知你为他承受了这些?”
“在他和你的亲生女儿之间,你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他,当真值得吗?”
刘夫人跌坐回圈椅之中,眼里的抵抗和坚持开始涣散,不敢看她:“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卞宁宁瞧着失魂落魄的刘夫人,心中悲凉。提到他,就能让刘夫人身上那股子傲气彻底湮灭,看来当真是爱极了他。可这几十年的纠葛痴缠,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是真心爱她之人相继惨死。
“刘夫人当真不知吗?还是说事到如今还要自欺自人?”
“他欺我?他怎会欺我!”
刘夫人一直未曾掉下的热泪,终于溢出了眼眶,没了张扬跋扈的模样,只红着眼,无力地质问。
卞宁宁看向她的眼神,渐渐透出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