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颜给昭昀大致说了她和当归分离的经过,当然略去了其中关于几方势力交错的部分,只说他们在混乱中走散,连同另外一个女孩子也不见了。
小莲……现在念起这个名字,恍如已经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婉颜在这些天被掳来突厥的路途上,时常会想起小莲和当归,默默为他们祈祷。如今当归尚能回到她身边,只希望小莲那般机灵慧敏的人也能够在乱世中保全自身……
昭昀热心肠,索性与她一起给当归梳毛洗澡,摘去跑过灌木丛时挂上的苍耳草屑,待她二人皆腰酸背痛,终于把它收拾得还算干净了。
月上树梢时,瑟尔曼仍未归来。侍女通报说,老可汗把大殿下留在了汗帐,不管是父子间的推心置腹,还是君臣间的运筹帷幄,对瑟尔曼来说总归是好事。婉颜这样想着,也为他感到一丝欣慰。
明日……明日带着当归去见见宇文邕吧。
不知道他的银苍如今身在何处……但能见到当归,说不定也能获得些许宽慰。
……
次日早晨,瑟尔曼仍不见踪迹,昭昀也不见要来的迹象,于是婉颜向侍女嘱咐几声,说自己要去东庐看看,便牵着当归外出。今日虽仍如往常般严寒,但风终究小了些,即使骑在马上,也不会有刀子刮过脸颊的刺痛感。
她刚到东庐门前,就发现侍女阿月神色焦急地在原地踱步,比那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无措。
见婉颜前来,阿月眼睛一亮,如同看到救星般连忙上前。
“怎么了?”
婉颜先安抚阿月,再轻声询问。阿月正是绛州城之变那天在板车上关心过她和宇文邕的少女,现在和几个中原姑娘一同被瑟尔曼安排来照顾宇文邕,让她较为放心。
“婉颜姑娘……那位公子,他……”阿月面露急色,却又支支吾吾,她伸手指向穹庐里面,犹豫着说,“公子不让我告诉别人,但是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管……”
“他怎么了?!”听到有关宇文邕的消息,婉颜顿时提心吊胆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且与我说说!”
“他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阿月抹一把额上冷汗,“从进入王庭开始,公子的气色就不太好,虽然查木尔老先生来换过一次药粉,但并未好转多少……”
婉颜听罢立刻冲进东庐。
宇文邕躺在羊毛毯上,脸色格外苍白,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剑眉紧蹙,发乌的嘴唇隐隐哆嗦。她伸出手背去探他的额头,发现他虽然整个人被捂在严实的被褥里,但体温非常低,就像一直在室外。
她停顿片刻,思考该怎么做,随后把宇文邕扶起来,毫不犹豫地扒拉下他背后的单衣来检查伤口。果不其然,缠着伤口的绷带又开始渗血。
“你们多久换一次药?”她回头问阿月。
“两个时辰一换。”阿月恭恭敬敬道,又端起放在床榻旁的水盆,上面搭着毛巾,“喏,这次是刚换过不久的,毛巾还湿着呢。”
婉颜一手扶宇文邕,一手接过毛巾,而后探头往盆里张望。
她盯着盆里沉默片刻,抬眸看向阿月:“水……这样少?”
阿月忧心忡忡地点头:“是,每日分配过来各个穹庐的水都很少,加上公子的伤时不时需要用水释药,水很快就会用没了。”
水……婉颜想起自己与瑟尔曼前日的谈话,不由得咬唇蹙眉。
突厥王庭现下用水吃紧,宇文邕的用水量又比别人大得多,如果不及时寻到更多水,他的伤势恐怕会更雪上加霜……
“大殿下不是吩咐过这边供水会多一些吗,能不能找西庐那边借一点?”
“每日分配的水在早晨就会被侍女们拿去各自做事,贸然调动恐怕会造成麻烦……”阿月的声音带了些哭腔,“这还是奴婢们为公子争取来的水,剩下的要支撑王庭使用,实在没有人愿意匀出来……”
偏偏瑟尔曼不在,如果她现在去其他地方借水,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万一因此对宇文邕不利,那他们就如瓮中鳖一样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行,她必须要给他弄到足够的水。
“等等,”她盯着盆中水出神,忽又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连忙伸手去盆中一捞,举起指尖给阿月看,“这就是每日给公子用来换药的水?这里面还有水草和沙石的碎屑啊!”
“奴婢们……”阿月和站在一旁的突厥侍女听出她声音里抑制不住的薄怒,又是自责又是无奈地躬身,“奴婢们已经尽力筛过了,之前分配来的水更脏,但是实在只能到这个程度……”
婉颜知道这并非她们的错,但又忍不住生闷气。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助宇文邕把这一关捱过去,因此心上堆满了烦躁不安。
他可千万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啊!他还得留着命去统一北方呢!
“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她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情,“现在你们尽量守着公子,不要让他受凉